“滴嘟滴嘟~”救护车高一声低一声，由远及近，尖锐地撕破凌晨一点的寂静黑夜。我原本睡觉就浅，被吵醒后，用力拉上被子，紧紧裹住头蒙上眼，企图拯救这脆弱的睡眠……
“豫D333X6，这是谁的车？让他赶紧挪一下车，否则急救车推不进去单元门！”
“这是房东家的车，我现在去喊门！”窗外话音急促。
人命关天，我立马掀开被子，光着脚打开窗户，冲着楼下喊：“马上下去！”
顾不得初冬刺骨的寒风，摸上车钥匙，穿着薄睡衣我下了楼，打火，挂档，手忙脚乱地晃着方向盘，总算是把车开到了前头。两个医护人员刚把金属急救车推到楼梯口，305老李一个箭步冲上楼梯，哀声呼喊着姑娘李苗的名字。
我们仨紧追在老李后边，“李苗才17岁，这姑娘平时学习可努力了，不会出什么大事吧？”我心里犯起了嘀咕，“她是老李的独苗，是他的命啊！佛祖保佑，千万别出事！”
305客厅——李苗仰面躺在沙发上，纤细的右手腕低垂，殷红的血液顺着中指滴在地板上，发出低微的嗒嗒声。医生上前查看瞳孔、呼吸、心跳，我也跟着紧张起来，医生发现在她左手心里，还紧握一瓶已开封的安眠药。
“啥时候发现的？”医生询问老李，“没多大时候，刚发现赶紧打了120。”老李带着哭腔，“求求你们，救救她！救救她吧！”
“幸好发现的早，还有呼吸心跳，走！赶紧上医院！”医生简单给苗苗包扎后，收起急救箱，老李背起苗苗，疾步跑下楼。
我默默擦拭去地面的血迹，关上305房门，没有跟着救护车离去。苗苗在我家已经住了好多年，平时开朗活泼，她咋会想不开呢？穿堂风钻进楼里，我裹紧睡衣，百思不得其解，懊恼地回到屋中，再也没有了睡觉的兴致。
第二天一大早，我拨通了老李的电话：“苗苗醒了吗？”
“醒了，这会儿喊着饿，她妈妈还在火车上，我不放心，也不敢起身……”
“你等着，我给孩子买碗小米汤，马上送到。对了，手头宽裕吗？”
“还行，老板提前支了俩月的工资，不缺钱。”
五分钟后，我提着早餐赶到了苗苗的病房，她脸色苍白，呆呆地盯着输液瓶，嘴里抱怨着：“为什么会这样？”
“老李，我买了两份饭，这是苗苗的，这是你的，孩子醒过来了，你也多少吃点。”
“谢谢了。”老李从陪护床上坐起来，胡须拉碴，眼皮红肿。
“你歇会，我今天没事，照看一会苗苗。”我走到苗苗床前，疼惜地看着她。
“疼吗？”
“不疼。”
“你怎么这么傻？细皮嫩肉的，添个伤疤多难看！”
她别过头，躲闪我急切询问的目光，“我是太傻了，这么多年都被蒙在鼓里！”
这一席话听的我莫名其妙，余光里瞥见老李举起手指，做了个“嘘”的手势，我便不再追问。
正在这时，李嫂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了，“苗苗啊！我的娃，让妈看看哪里受伤了？”她扔下手中的皮包，抱起了正输液的苗苗。
苗苗依偎在李嫂怀里，眼含热泪，李嫂用手掌摩挲着苗苗头顶，仿佛她还是一个两三岁的小娃娃。
“妈妈，我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
“我不是你们亲生的。”
老李两口子面面相觑，李嫂机智地接过话头，“乖，你是妈亲生的，谁给你开这玩笑，我不依他！”
“那天我正在教室上课，她隔着窗户把我叫到了走廊，她的眉眼我似曾相识，她的声音和我简直一模一样。她说18岁那年没结婚生下了我，怕被人笑话，送给了你们，还说后来他们结婚了，现在在上海开了一家公司，要把我接走……”
“哪个挨千刀的骗你！看我不去把她的嘴打烂！”苗苗妈挽起袖子，喘着粗气做出要打架的举动。
“苗苗，你永远是爸爸妈妈的好孩子，马上就要高考了，别听风就是雨……”老李长叹一口气，开口了。
“可是，她俩昨天又来找我了，还准确地说出来你们的名字、我的出生日期，还有我后背上的黑痣……”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我能想象到老李两口子此刻的愤怒，辛苦拉扯大的闺女，岂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事情的发展远超我的预想，作为旁观者，我不便再深入打听，于是匆匆起身，告了别。
果然，回家没多久，我就看到了那一对“人上人”在楼下徘徊的身影，这真实的场景，怕是在电视剧中才能看到，没好气地接连往楼下泼了两盆水，企图赶走这一对“没良心的”。
一天，两天，一连五天过去了，这俩人阴魂不散，仍在楼下等待。这天我刚出门，女人拦住我，举起手里的相片，“麻烦您看一下，最近我在找这个小女孩，一直联系不上，您见过她吗？”
“没有，不认识，你去别处打听打听！”我使劲拉上单元门，生怕他俩找到苗苗的住处。
后来事情的发展远超我的预期，苗苗亲生父母通过别的关系联系上老李，他们抛出丰厚的报酬，企图要回苗苗，老李不从，他们又打听到苗苗学习努力，但成绩不温不火，一直想考某名牌大学后，又以大城市户口高考分数低，撬动了苗苗最后的防线，果不其然，苗苗执意要离开河南……
苗苗走后，李嫂天天以泪洗面，背着老李骂苗苗是白眼狼，“养育之恩大于天，这孩子咋这么虚荣这么自私呢？”
我安慰李嫂：“孩子有她自己的选择，她健康快乐就好，以后上了大学肯定会回来的！”
“肯定不回来了，我可不敢指望她！”李嫂哭红了双眼，摆摆手，躲进冷清的出租房……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