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槿砚
1
我和L先生分手的时候，身边的朋友皆吃惊得花容失色，她们的脸弯成一个大大的问号，坐在我面前，一副看着失足少女般的惋惜和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恨不得将我洗干净打包邮寄到L先生的床上。
平心而论，在外人看，L先生确实不错。
他斯文白净，目光清澈，双腿笔直修长。一双好看的手不仅会弹吉他、写毛笔字，玩起游戏来手速和操作也是神好看，最重要的是还有一手好厨艺。他脾气温和心思细腻，会说甜丝丝的情话，任何节日都会给我惊喜，宠得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典型的忠犬式暖萌男友。
可关起门来，日子怎么过的，只有自己清楚。
三年，我越来越不快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竟变得无话可说。每天能聊的只有“吃什么”。
为了有共同语言，我拉着他看书看电影，他拒绝，说无聊。那我迁就你啊，我开始学习打DNF，配合他做任务，可关上电脑后，依然相顾无言。
我绞尽脑汁找各种话题跟他聊天，在回微信的时候总会千般思量、字斟句酌，怎么才能不显得无趣，并且让他有继续聊下去的欲望，可得到的回复就是：“哦”“是吗”“嗯”“哈哈”“好玩”。
那时候，我都练成了段子女王，可他依然无动于衷。
我给他发的每一条消息都是冒险，赌注是接下来一整天心情的好坏。
真正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来得悄无声息。
当时正写故事，字里行间跳跃着L先生的影子。写完后，我兴冲冲地拿给他看。他拧着眉撇了一眼，面色沉重且严肃，扔给我一句冷冰冰的话：我一点儿都不喜欢你的诗情画意！
我愣了。
我知道，这不是他的玩笑话。
哪怕他曾满心欢喜地做我第一个读者，看着故事中的我们嬉笑怒骂、悲欢离合；哪怕他曾说最爱我才华满得向外溢、认真打字的时候。
最终，心平气和地分了手。
因为我知道，我们是真的无话可说了。
2
有话说，到底有多重要？
爱情刚来的时候，年轻的身体总散发着咸湿的荷尔蒙的味道。一言不合就推倒，有什么问题俩人基因交流一下也就过去了。
可日子那么长，总不能全凭着肾来过，肾真的管不了那么多的事儿。
两人躺在一张双人床上，要做的不仅是那点儿事，重要的是做完了那点儿事还有别的事情可以做，比如说说话。
他抽着事后烟，你思绪万千。
突然想到什么，你叫他，他惺忪着双眼把烟一掐，上床盖好被子不耐烦地说：哎呀我困死了，你爽都爽了，哪儿那么多事儿，明天再说，快睡吧。
你瞬间就没了兴趣，可能心里还堆起了万般委屈。你不光对这件事儿没了兴趣，跟他诉说的兴趣也没了，甚至连带着跟他的性爱都失去了兴趣。
我相信，以后你断然不会在事后跟他说什么，哪怕你心里连绵起伏着惊涛骇浪的情绪。因为某些话，某个时候，对某些人，也就不想再说了。
找到一个你想跟他说话，能跟他说话，说完后还可以美美睡去的人，不容易。
能睡觉，能说话，能睡着，这都是几码事。
有本书上说：年轻时候不懂，找一个你能和他说话的人是多么重要。结了婚，上了年纪，这才知道，能喜欢和你说话，这是他最大的优点了。
3
闺蜜小西的男朋友阿清我见过，不算个太沉默寡言的人。
可小西说，平日跟他正常的交流都很困难。
说句话，第一遍从来听不见，无动于衷。
再说一遍，阿清一副刚回魂的样子，有气无力的地扔句“什么？”
如果小西心情好，再来第三遍，得到的就是“哦，是吧。”
画面经常是这样的，小西兴趣盎然地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堆，阿清就淡淡地点个头。
这是当着面，阿清总逃不过要给个反应。
如果不在一起，只是通过微信联系，那阿清就彻底像断了线的风筝了。
小西一条微信过去，就石沉了大海，根本不抱希望会立刻收到回信。
不知阿清何时来兴趣，会在吃饱喝足玩累后，闲得无聊了给个回复：“Y”（yes的意思）“哦”“知道”。
哪天心情好了，阿清多写几个字扔过来，就像给小西的恩赐似的，愣是把她激动的不知道怎么回复了。
偶尔小西的傲娇脾气上来，也会强忍着不主动联系阿清。三天、一周、半月，阿清都不会主动来个信息，来通电话。
两人的关系其实完全靠着小西的主动在维系，哪一天如果她不再主动了，那就只剩默契地相互疏远了。
委屈的小西找阿清理论，他总是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云淡风轻的模样，三两句就让她哑口无言。小西憋屈，好像攒了浑身的力气，却一拳打在棉花上，只剩恼恨。
阿清曾跟小西说，什么鸡毛蒜皮的事儿你都拿出来说，有什么意思？
小西语塞。
渐渐地，她也就不大主动找阿清说什么了，因为按照阿清的标准，小西确实想不出可以跟他说点什么。总不会天天发生“涨工资”“受伤”“手机掉水里”的大事吧。
也更是因为阿清冷淡的态度，伤到小西的心了。
米兰昆德拉说：我离你很远，我没有什么可以跟你说的，可是我就在这里，而且我知道你在那里。
无话可说，便是我知道你不在那里了。
4
我有这样的体会，爱着一个人，总觉得每件有趣和无聊事都想告诉他，在他闲暇的时候。
坐车时看到天上那朵云很像你的小胡子；“小梅的零食”里桃条要比杨梅好吃好一些；街角右拐那家甜品店的双皮奶竟然放了五种配料；今天的黄昏来得早了些；刘亦菲淡妆更有气质一点；饮乐多酸奶可乐放在一起不知道会不会好喝…
确实，都是些没有用的琐事。说了之后，是没什么用，并不能多一块钱的收入，不能瘦一两，不能白一点儿。
但是，如果对方很认真地对待我的小情趣小心思，我会觉得快乐。
非常非常快乐。
毕竟，生活不是按照“有没有用”来过的，两个人在一起不就是互相无聊和解闷、吵吵嚷嚷打打闹闹的过日子吗？
如果非闲事才有说的必要，那么到底什么才叫重要的事。
美国大选共和党的特朗普是否有望胜出？
“莫兰蒂”台风刚离开，灾情尚未复原，“鲇鱼”台风又扑面而来？
东京为什么承办2020奥运会？
贫富差距扩大，怎样完善社会保障？
呵~
如果对方觉得一段安静沉默的关系让他感到舒适惬意，那我只好选择远离。不是放弃，只是无法接受对方以我不愿意、不合适的方式来对待我。不愿意待在一个一点都不美丽，一点都不符合我本性的关系里。
无话可说，这会让我崩溃。
5
有次跟朋友小杨梅聊天，她说她男朋友大壮倒是听她说话，可依然不耽误她崩溃。
小杨梅刷着手机，突然惊呼一句：天哪！乔任梁死了！
大壮：关你什么事。
小杨梅：…
小杨梅坐飞机，旁边正巧没人，发微信告诉大壮：我旁边坐着我的包包。
大壮回：你那么丑，谁肯坐你旁边。
小杨梅：…
小杨梅写了篇特好玩的文章，放在公号里。
大壮看了两眼，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小杨梅：…
两人准备睡觉，大壮手放在小杨梅胸上。
小杨梅骄傲又羞涩地说：是不是手感很好啊？
大壮把手挪到小杨梅肚子上，快速划过小杨梅胸部，并拟声“嗖~飞机起飞”。
小杨梅：…
小杨梅看电影哭得稀里哗啦，拉着大壮跟他说被拐的小女孩儿多么可怜。
大壮：神经病！吃不吃饭？
小杨梅：…
小杨梅跟我说，渐渐地不管有什么事儿都不想跟大壮说了，还不如养条狗，有什么事儿抱着它说两句，狗狗还知道摇摇尾巴，舔舔你的手呢。
小杨梅想说的话，大壮觉得是废话，无趣，或者根本理解不了她要表达的情绪，当然，也有可能是不屑于去理解。
当然，在一段关系中渴望被理解的不仅仅是女孩子，男人也同样希望和另一半分享欢喜悲伤。
他提着公文包进门，兴奋地将包一扔，拉着你还未开口，眼睛已放射出雄性自豪的光芒。
他说今天在大会上，他的策划案得到了一致的好评，他有多么干劲十足。
你挣脱他的手继续洗菜，嘴里还念念叨叨：谁让你把包乱扔的，说了多少遍！
世界杯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阿根廷一进球他像突然被点燃的爆竹，噌地跳了起来嗷嗷叫。
他跳到阳台，拉着正在浇花的你说刚才那一脚球进得有多么酷。
你不耐烦地点着头，说他不干点正事，让他闪远点。
他喝了点酒回来，拉着你絮絮叨叨说哪个同事跟他打台球，被他完虐；说哪个同事喝酒很厉害，瓶吹只要几秒钟。
你抱着手机刷电视剧，嗯嗯地应付，头都没抬。
时间久了，生活中的琐碎依然在徐徐发生，但你不懂他，他便不想再告诉你了。
6
心理研究曾表明，一个人每天说的话中，废话占的比重越大越幸福。
首先，没有太强目的性的语言会让人亲近、平和。其次，能有人陪着说废话怎么会不幸福。
有话说的人，想到什么天马行空的事儿都可以告诉他，芝麻绿豆大的事情都可以与之兴致勃勃地聊许久，不用担心你会打扰到他，不用担心他觉得你幼稚、无聊，觉得你话多又啰嗦。
有时候甚至没什么主题，只是你一言我一语的东拉西扯，看时间分秒划过，此时此刻，你们在一起，就有种说不出的愉悦感。
其实说什么根本不重要，享受的是一种存在感，一种精神上的依托和慰藉，一种被理解被认可的温暖。
我一直觉得，最奢侈的事情，就是有人愿意拿出时间陪你。谁的时间都有价值，把时间分给了你，就等于把自己的世界分给了你。世界那么大，有人肯陪你，是多大的情分！
一个口口声声说爱、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的人，没事儿宁可抱着手机刷微博刷新闻都不愿意陪你说说话，究竟打算怎么爱你？
用一张超高颜值的脸，六块腹肌的身材，还是别墅几栋、万贯家产？
别等到两人离了手机就只能尴尬地瞪眼，慌乱地不知道怎么相处，通过翻朋友圈才知道对方发生了什么事。
人类花了很长时间来寻找最便捷的沟通方式，却忘了面对面的一个眼神一句话才是最贴心的交流。
愿你在薄情的世界里，有人陪着，深情的活。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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