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击阵地

下午我被通知前往射击阵地观摩。

射击是这次比武的一项科目，虽然所占比重不大，但JDP诱惑实在太大了，各单位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无所不用其能，据我分析，一般有两种心理：一方面是诅咒对手；如车辆最好频繁故障，兵器最好关键时刻哑火，人员最好都便秘或者拉稀，继而非战斗减员，不战而屈人之兵。另一方面就是以己推人，千方百计阻止敌方的诅咒应验。比如怕车胎被扎，就日夜找人警卫车辆。怕兵器关键时候哑火，就天天擦拭维护。怕自己人拉稀或者便秘，领导就安排人天天去厕所偷偷观察所属人员大便情况。毕竟，拉不出屎，拉稀屎以及偷窥人家拉屎，都让人难以启齿，于是一旦发现一丝问题征兆，就会及时扼杀隐患于摇篮。假设领导发现你拉稀，军医就会第一时间神秘兮兮的把泻立停塞到你手上，然后给你一个会心的眼神。我的分析不是空穴来风，虽然我无法正面证明我的观点，但是我可以用反证法来论证，如果不如我的分析，为什么领导会安排人警卫车辆？为什么在我便秘的时候，何军医会悄悄给我开塞露以及诡异的微笑？还有，领导为什么要安排我去刺探军情？

关于侦查的事儿，我还得补充一下。众所周知，这项职业在古代叫探子，在现代叫间谍，就工作内容而言，古今中外并没有多大变化，无非就是刺探敌情，搜索对己有用的信息。我对这职业有着深刻的理解和认识，我想这也是领导慧眼识珠的主要原因。

很不好意思的说，我对侦查工作的认识仅存在于理论层面，至于实践，在我接受这项任务之前，我对它的掌握完全停留在《碟中谍》的层面，所以当领导赋予我这项任务时，我激动又兴奋，碟中谍的男主角上天入地可是无所不能，接着我又感到失落，领导并没有给我安排美女同事，反而和我一起执行任务的是两个五大三粗身高接近一米九的壮汉，这样在身高上我就很吃亏，不但被喧宾夺主，而且显得有点猥琐，反正和他们两位在一起，三个人画面并不是很协调。

对可能发生的后果，我也有过思考，干得好是隐蔽战线的英雄，干的不好，万一被捕，那也彪炳千秋的豪杰，所以稍加思量，我一面向领导推诿没经验可能干不好，一面还是欣然接受了这件差事。对我而言，这件工作实在太有趣了，我简直爱的无以复加，我媳妇若知道这事恐怕醋坛子都得打翻。

或许基于前几天我的侦查战果，领导颇为满意，于是下午破格带我前往射击阵地观摩。这事让我受宠若惊，可后面的事实告诉我，我只猜对了一半，我并没有受宠，而是受惊。

观摩是基地组织的，一起前来的还有另外几家单位。这几家单位也就是我前几天隐蔽战线的工作目标。

阵地在海边，原以为很浪漫，结果很残酷。

组织者集合人马，对射击场地，射击程序进行了一番介绍。这名少校同志个子矮胖，气定神闲地指手画脚，如果不是天气恶劣，我相信这名少校同志会持续滔滔不绝下去。下午的海风一阵阵呼啸，海浪滔滔，沙粒肆虐狂舞，丝毫没有有欢迎远方的客人的意思，反倒带着地主一般的飞扬跋扈张牙舞爪。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北方的大海，着实给我这个长期南方生活的人一个下马威。

少校讲完之后，迫不及待开启另一话题，其实也就是组织此次观摩的主要原因：组织人员对阵地进行修复。这种事情其实很容易理解，别看我们几家单位平时互相吆五喝六装模作样，可就是基地一列兵站在这里放个屁，我们也得拍手称赞，毕竟是主客关系，何况客人有所求，这点大家心照不宣。

免费的劳动力当然最好用，这个道理我很早就懂。

矮胖子下达完任务后，工作开始进入施工阶段，我们受领的任务是装填沙袋，以完成一条小路的铺设。这时候，我看见我的领导波澜不惊，这表情和我的预期十分不符，我感到很诧异。回头一看，同来的几名战士依然固我，并没有我想象的甩胳膊骂娘，并且一个个变戏法似的从车内取出铁锹搞头编织袋等劳动工具……显然大家早有准备，只有我傻逼呵呵的以为来看海……

领导剥夺我知情权的事虽然没有少干，但今天这事，实在让我很气愤，要不是出于领导面子考虑，我真想上前和他理论理论，我会大义凛然地指着他的酒糟鼻子一通义正言辞，让他无力反驳，让他羞愧难当，当然他肯定衔恨在心，继而给我泼脏水穿小鞋扣帽子……我仔细思考了一下可能发生的几种后果，发现这几种情况都不是很妙，所以替天行道的想法也就仅限于我的文字表达，我还没有侠肝义胆到如此胆大包天。

如果这天下午，我们恰巧在一个海边，你会在众多人群里，发现一名个子不高，但是样貌英俊，精力旺盛的男青年，这个男青年频繁地更换工种，一会高处指挥一会东西检查，一会铲沙一会扛包，简直就是整个繁忙工地上的劳模。没错，这帅小伙就是我。整个下午，我抛弃了侦查工作带给我的骄傲，化身一名北方老农，忍辱负重地挥着铁锹扛着沙包，老老实实的执行领导交待的任务，扎扎实实地被海风蹂躏着，这风让我冷，也让我更清醒，甚至在高举铁锹的某一瞬间，我猛然还想起了一句古人名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这都什么事啊，我他妈的都开始佩服自己。

海风一直在吹，海沙一直在飞。整个下午，天气冷的有点过分，即便频繁更换工种也没有让我温暖起来。近处有村民在寒风中拾取搁浅的贝类，远一点，几辆越野车组成的车队在沙滩上驰骋，同样劳动的画面看起来有点别扭，无形中又激发了我继续扛沙包的工作动力。

事后我想，曹操当年东登碣石观海赋诗，一定不是这个季节，不然以曹公短小身材，非得落水不可，当然，即便如此，史书也不会记载，所以，曹公当年是否失足入海也就无法考究，想及此处，悲从中来，怪就怪侦查战线太卓越，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呜呼！

归宿营区途中，太阳像个咸蛋黄，缓缓坠入地平面，围墙外几名越野车依旧在沙滩上撒欢儿，朝着那个方向，我深深的啐了一口水。远方阵地上，横亘在广袤平原上的兵器严阵以待，在夕阳的余晖下熠熠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