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近日读震川《项脊轩志》有所悟,又念及家中老宅,有所想。故作此志,曰自矜文才,曰追忆往昔。
桑宅,吾家旧宅也。因宅中有二桑树,姑且以为名。宅小,南北二十步,东西不及之。屋四间,曾住五人,三世同堂。中有二桑树,一香椿树,逢盛夏,颇有凉阴。
此宅,乃大父异爨时所受于先曾祖父也。始时,仅宅北有屋二间。后吾父迎吾母,乃于宅南复设屋二间,以为婚房,二世同堂。逮吾生,三世同堂矣。宅颇窄小,然日常起居亦足矣。
吾自幼,父母常在外,大夫忙于田畴,先大母抚吾。先大母双股有疾,行动颇缓,往来行走,需依其仗。先大母曾业教书,颇有学识,吾之启蒙,当始于此。茶余饭后,常侍坐于先大母。先大母授吾古事,语吾伦理,至今受用。至于娱者,好棋与先大母。先大母之棋,曰虎棋,今鲜有知之者。
宅中桑树,临西墙,下设驴棚。尝上棚摘桑葚,往往黑指,犹食之不弃。
每盛夏,多与先大母坐于树下乘凉。小扇摇曳,清闲自在。闻知了叫夏,观白云变换,以为乐极。于是念震川“冥然兀坐,万籁有声“之句,以为美境。而此等美境,类震川之士,晓之不难,而今人鲜有悟者,何也?盖沧海桑田,世况大变。古人闲暇,娱以诗词歌赋,至于今人,或曰手机,或曰电脑,或游走于酒吧歌厅,造化之纯美,全然不觉矣。
后数年,吾学于初中,家中资产渐有余,父乃欲修宅院,凡再,乃有今日模样。尝欲伐院中桑树,吾力争乃止。然今日之宅,不复幼时之朴素纯实。盖万物进展,高楼终易平屋,柏油终易土路,如此种种,虽皆可谓造福于黎庶,然其所逝之物,几人在意乎?吾至今日,唯叹昔时不复而已。
至于宅中桑树,昔时闻其由先大母手植于吾生之年,而至今日,树已如此,植者西去,今非昨矣。
丁酉鸡年十一月廿七子时一刻作于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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