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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阿狸

故事:阿狸

作者: 化浊 | 来源:发表于2019-02-23 13:02 被阅读3次

    无尽星海翻腾不惜,天上人间因爱流转,这一次讲述的是堕落仙人阿狸的故事。

    在星海偏隅有一处人间,那里与其它苦乐掺杂的人间并没有什么不同,阿狸诞生其中。在她出身的时,屋子外一阵风雨,室内莫名又泛一阵胭脂与花粉香气。阿狸的父母不知所以,于是便请来神婆勘测新诞女婴的过往与命运。

    神婆老态龙钟,拄着蛟杖而至,先是口中念念有词,焚香对着神案一阵祝祷,而后奋力睁开老迈浑浊的双眼。她先是往地下探,见不着女婴的过往,紧接着朝天上仰,忽然见一片歌舞欢腾、雨雾缭绕。

    原来女婴原是天上的神女之婢阿狸,她贪婪享乐不能自己,丢失了自己本便不多的仙心。失了心,神志昏迷的她便往下堕落,原本将落于暗无天日的幽冥饱尝辛苦。可那时天上忽然飘下一双无形的巨手,巨手直追阿狸昏迷的神魂,托举着她缓缓朝天上漂。巨手本想将阿狸带回天上,可阿狸却在途中清醒,眼望见人间的欢爱心生向往,于是便从巨手中挣扎而出,沦落人间。

    “她本是天上的仙人,唤作阿狸,因沉溺于享乐无法自拔故而流落人间,若是她将来依旧试图颠倒众生,晚景必将悲凉。”,神婆闭上眼缓缓说出从心底自然浮现的话语。

    女婴的父母听了后不知是快乐还是凄凉,心中暗暗谨记神婆的话语,并将女婴名作“阿狸”。

    阿狸生而妖娆,从小便是粉雕玉琢惹人怜爱的模样,待长至十七八,已是一双眉眼似含秋水,举止之中波澜人心。此时父母更加警惕起神婆的寓言,便将阿狸深锁在院中。

    庭院里栽有一株桃花,那时正是桃花泛滥的时节。身不由己的阿狸在桃花枝下架一个秋千,一边荡漾着,一边唱着跌宕起伏的歌谣。

    那天县令的公子与仆人一块外出踏青,若有若无地听见了阿狸荡漾的歌声。在小仆的怂恿下,公子爬上墙头窃看了一眼歌者。阿狸发现来人却犹若未觉,轻轻一转身便风情万种。

    公子见此神魂颠倒,从墙头上跌落,自此茶不思饭不想,日日辗转反侧无心睡眠。县令见此于心不忍,将小仆吊打一顿后请媒人提上彩礼往阿狸家提亲。

    阿狸父母眼见媒人到来已无可奈何,又知县令是个好人家,虽然阿狸年纪尚小,然而终归是一个好归宿。于是父母推开闺门与阿狸商议,想听听她的意见。

    阿狸听后用薄纱掩着唇口轻笑,指着铜镜里自己的影子对父母说:“双亲大人,您的女儿如此风华,又怎能甘于区区如此呢?”

    父母听了阿狸的话又忆起了神婆的叮嘱,内心的忧虑与日俱增。

    县令公子见求亲不得当即大病一场,三月方才病愈,然而依旧不死心,于是便借着诗会访友的名义邀约阿狸外出。

    公子来的殷勤,父母怎么也挡不住,于是阿狸的美貌名声开始四处散播。岂止于一个县城,附近府州的年轻俊俏们,莫不蜂拥而至想要一睹芳华。

    一名从省府来的富商子弟,眼见阿狸涂着口红巧笑嫣然的模样,一下子忘乎所以,当即许诺给阿狸盖一栋大楼,名曰铜雀。

    本来子弟是想以铜雀为婚房向阿狸求婚。不曾想铜雀楼落成后,他刚想开口,阿狸便抱着他的脖子一阵撒娇。富商之子一阵晕眩什么话也说不出,铜雀楼便无偿给予阿狸。

    阿狸看着富商之子呆若木鸡的模样,忍不住掩口偷笑,心中洋洋得意。“这人间我最美,能让男儿们个个倾倒。”

    一名远方而来的文字骚客,在铜雀楼外远望见阿狸一丝背影,心中的骚情忍不住涌动,为之作《女神赋》一篇。该赋词藻艳丽、三五成行,被四周人传抄,最终流入阿狸手中。

    阿狸看着纸上的《女神赋》,字字句句将自己呼为“女神”,越看越是欣喜,嘴角缓缓上扬。阅罢她眼眸一转、灵机一动,请来《女神赋》的作者入铜雀会友,而自己则浓妆艳抹,亲煮一杯花茶奉上。

    接过花茶的骚人,眼望面前一副活色生香的场景不由心驰荡漾,仿佛云里雾里。离开铜雀台后,骚人为博得伊人再次垂青,发奋写了不知多少赞美阿狸美貌的句子。一时间所有人都以“女神”二字称呼阿狸,恰如阿狸所愿。

    就这样,阿里凭借着自己的美貌肆意颠倒众生。

    恰是那时,叶凡从天上降落在人间铜雀台不远处。他搭建起茅草房屋院落,随后往院中央一指,地面顿时开裂,地泉涌出,自然形成了一口深井。

    那井水滋味甘甜,若是用以泡茶,茶香四溢能塞满整个院落、逸出墙外。四周的邻人闻见茶香,纷纷登门拜访讨要井水。叶凡来者不拒,渐渐的院落中的井水声名传播。

    这也让县令的公子听闻到。公子对于阿狸依旧未曾死心,只是如今的阿狸已是“女神”,被太多权贵环绕,自己则不过区区县令之子,算不上富贵,这使他忧心忡忡。

    公子听闻到叶凡的井水神奇,第一念想到的不是取水泡茶孝敬父母,而是拿着它去讨好阿狸。“这井水确实神奇,想必女神能因此高看我一眼吧。”,公子的心绪卑微。

    因为顾及着往日的情谊,虽然此时阿狸的铜雀台已门庭若市,她还是在入夜将深的时候,谢绝访客,腾出静室,煮水泡茶接待自己的小迷弟,县令之子。

    叶凡的井水确实特别,刚煮开便云雾蒸腾,缥缈着比一般井水更浓郁的水气。待投茶入壶,浸润出的茶汤是轻灵又悠远。阿狸手捧着杯盏小浅一口,顿时心喜眼开,仿佛全身上下的郁结都被冲开了一般,十分轻快。

    “公子之水,确实神奇,不知是从何处寻来?”,阿狸忍不住问公子。

    “女神喜欢就好”,见博得了阿狸的喜欢,公子高兴的不能自己,“此水是不远处一位人家院中的井水,院子的主人叫作叶凡。”

    叶凡?!叶凡?!

    不知是何原因,一听见“叶凡”二字,阿狸心里忽然一震,莫名觉得感慨,眼里的泪更是没缘由地落下。

    公子见此慌了神,忙问女神究竟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阿狸于此无心解释,借了个由头打发走公子,辗转至夜深方眠。

    翌日上午,阿狸神采奕奕地起床,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一会儿摆弄头饰,一会儿整理衣服,还不断问着身旁的侍女,如此是否好看,怎样更显靓丽?侍女见了都觉惊异,直言自己从未见过阿狸如此患得患失。阿狸自己也不知为何会如此。

    也许是昨日茶香太悠远的关系,翌日的阿狸舍弃了浓妆艳抹的装扮,换一身素衣,插一支朴簪,粉末也淡然,与往常大大不同。

    装饰完毕的阿狸随即前往拜访不远处的叶凡。叶凡似乎也早已知来意,别院的柴门一推便开,阿狸见到了正在自饮自酌的叶凡。

    仿佛是故友重逢一般,叶凡见来人微微一笑,道一句“来者皆是客,请坐”,随后顺手指了指座位,阿狸便跟着坐了下来。

    烧水、投茶、品茗。

    “先生此处僻静,茶水又轻盈,确有不同”,阿狸见叶凡淡然面无悲喜的神情,莫名觉得很平静。

    “只是些山野的清闲物,算不了什么”,叶凡回道。

    “我从朋友处知先生院中井水不凡,故而今日冒昧来访,不知先生井中水作价几何?我好买些日常饮用。”,阿狸又问。

    “水味平等,无咸非甜,若要作价,万金难易,如今分文不取,算是结与有缘”,叶凡。

    阿狸一听叶凡说的文雅,内心十分高兴,愈加觉得叶凡特别,于是之后便常来拜访。

    只是每次阿狸前来,叶凡不过将她当做一名普通朋友待之。不迎不接不送不奉承,有话便闲聊两句,无话亦不费心找题。

    久而久之,阿狸心中起了疑惑。“难道是我不够漂亮吗?”

    为了解决自己的疑惑,她拿着小扇站在铜雀楼上,轻摇着往脸上送风,不时还透一透胸襟,似乎天气很热。只听见扑通扑通,铜雀楼外不断有人从树上掉落入水的声音。阿狸听了捂嘴一笑,心里有了自信。

    第二天,阿狸一改往日拜见叶凡的朴素妆扮,好生打扮了一番,媚眼生波的拜会叶凡。

    拜会的过程中阿狸用尽心机。一会儿伸手接茶小露玉臂,一会儿是俯首弯腰捡拾遗物,一会儿又是掩住嘴唇,眼波流转轻声巧笑。

    叶凡于此见若未见,一如往常般煮水饮茶。这让阿狸内心又气又急。“我这样的美丽,人间的男儿,哪能抵抗住我的魅力呢?”,她内心不断重复这样的话,可叶凡依旧不为所动。

    拜会悄然结束,阿狸不甘的离开,在出门的那一瞬间叶凡终于一改往常的习惯,轻喊了一声“阿狸”

    阿狸听了内心由悲转喜,刚要转身笑嘻嘻地看着叶凡,却听叶凡紧接着说道“阿狸,以颜色侍人,色衰则爱驰,爱驰则恩义绝,这是人间极大的辛苦。”

    自得于自己美色的阿狸,怎能听进叶凡的良言。只见她不喜反嗔,狠狠跺了一脚,头也不回的离去,没能听见身后叶凡若有若无的一声叹息。

    回到家后的阿狸抱着枕头大哭了一场,一边哭一边骂,说世间怎有如此不解风情的木头,实在讨厌。

    阿狸的哭骂被侍女传出,她的追随者们听了纷纷摩拳擦掌,想要找叶凡麻烦以博阿狸欢心。

    叶凡于此早有所知,在当日夜分人间万物都已沉睡之时,一人悄悄重返天上。找麻烦的人扑了空,院中的井水渐渐干涸,阿狸也见不到了叶凡。

    叶凡之于阿狸,便仿佛人生里的一个插曲。没有了叶凡,阿狸的人生照着她想要的方式前进,众生因她颠倒,自己的美貌名声广为传播。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叶凡在天上停留不过数十日,人间却已经过数十春秋。

    这数十年来,阿狸过得很辛苦。头几年在她颜色还很靓丽的时,她依旧能呼风唤雨,令才子折腰,使权贵屈眉。

    可是人间毕竟有衰老。渐渐的她的皮肤不再光泽,眼角开始爬上皱纹,曾经眼睛里的灵气也变得平庸,身材渐渐走型,多吃一点便胖,之后便再也减不下来。

    在某天的清晨,阿狸早起梳妆时随意一瞥铜镜中的自己,那昨日黄花的模样使她大为震惊。阿狸一把将铜镜推翻,大喊大叫道“不!那不是我!”

    之后阿狸开始遍寻各式各样的仙丹灵药、驻颜妙方,意图使自己恢复美貌、青春永驻。

    那些药物价格高昂、制作不易,起初或许有用,可用过一段时间效果总会大减,阿狸不可避免的衰老了下去。

    渐渐地,称呼阿狸“女神”的人越来越少,她的门庭也越发冷落。

    曾为他建造铜雀楼的商贾,突然在某一天找到阿狸,直言自己经商上有些困难,想要向青春不再的阿狸收回铜雀楼。

    阿狸于此自然不肯,像个泼妇一样把商贾骂个狗血淋头,还拿着写有自己名字的房契,信誓旦旦地声称铜雀楼是自己的,谁也别想拿走。

    吃了闭门羹又无可奈何的商贾怀恨在心,于是便使人编造有关阿狸的谣言,什么样恶毒的语言与污秽的故事都往阿狸身上套。

    人们见阿狸平时的为人处事,或多或少相信了商贾编造的故事,于是阿狸的风评急转直下,从“女神”变成了“荡妇”。

    街头巷尾的小孩们传唱着羞辱她的歌谣,往来过路的妇女见着铜雀楼都免不得叉腰骂一句“荡妇楼”。

    在失去颜色的阿狸遭受苦难时,之前喊着她“女神”的簇拥全部没了踪影,除了县令的公子偶尔前来看看她。阿狸独自一人承受千夫所指,夜里的枕巾不知湿了几回。

    后来一场别有用心的大火,把铜雀楼焚烧殆尽。总是在男人们间巧笑颜色、待价而沽的阿狸没有了依仗无处说理,只得从烈火的余烬中挖出少量钱物,另寻一个偏僻处清寒过日。

    她每每去市集,总会遇见商贩的调笑,东西价格卖的贵不说,还说她的钱来的容易,甚至有人故意不卖东西给她。

    这日日勤苦使阿狸倍加怀念旧人。她回忆往昔所遇之人,叶凡早已不知所踪,而县令公子却是为数不多在自己落魄时还会来看自己的人。

    莫名的她想再见一见公子,如今人老珠黄的她已不敢再奢望些什么,只是想再见一见旧人、叙一叙茶话。

    于是她掀开珍藏许久的梳妆盒,取出里面所剩不多的名贵胭脂水粉,面额眼角仔细又仔细粉饰,再取来许久不穿的锦衣,把自己全身上下打扮一新。

    可当她抵达公子府邸时,任她怎样哀求,看守的门人都不肯替她通传自己的拜见。没过多久,公子夫人从府中急步走出,端一盆污水往阿狸身上泼。

    阿狸的妆被污水冲花,心也破碎成渣。

    正是那时,叶凡从天上下降到阿狸身边,他的面容如玉,时间未能在他脸上留下痕迹,依然仿佛少年。这让阿狸看得既恍若隔世又羞愧无地自容。

    叶凡取一块干净白毛巾递给阿狸,阿狸感激地接过将脸上擦干,露出了没有妆容朴实的面孔。

    随后叶凡珍重地对着阿狸说:“阿狸,阿狸,以颜色侍人,色衰则爱驰,爱驰则恩义绝,这是人间极大的辛苦。”

    阿狸闻言浑身巨震,回想起这些年的辛酸,泪水止不住地流下。她缓缓朝叶凡一拜,口中说道“悔不该早听先生言。”

    阿狸拜下的那一瞬间,叶凡微微一笑,随即用双手略作托举状。人间的阿狸瞬间命终,与此同时,天上多了一名面容虽然精致却最不喜打扮魅惑他人的漓仙。

    化浊

    2019-0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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