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记

我是一名抑郁症患者，女性，未婚。童年是在农村随爷爷奶奶长大，二妹妹比我小一岁，是跟我一起在三四岁这样大的时候被父母送到老家的。我和妹妹是留守儿童，从小没有父母的我们本该是世上相依为命，感情最好的亲姐妹俩，但我在那个年纪却没有好好对我的妹妹，这是我在这世上最后悔的一件事情，因为二妹是比我更少得到关爱的孩子。二叔二婶不能生养，就先后抱养了一女一男为他们的孩子，一直由爷爷奶奶养大。四个孩子在一处，吵架打架成了家长便饭，那时爷爷还在壮年，性子暴躁，我便没少挨打，扇巴掌，拿我的头撞门，拿扫帚往头上抽，用奶奶的话说，我是亲生的，怎么打都行，她们是要的，不能打。挨的打多了，我学了乖，每次挨打都赶紧哭，口中不停的认错，求爷爷原谅，管用了两回。爷爷听到我哭，看到我抱着头求饶，觉得可怜，便只打了两下便罢了。但是不久，我忘记是什么原因挨打了，反正这样哭着求饶不管用了，爷爷越打越凶，边打边骂，说我学得墙头草，我吃不住痛了，那种疼至今难忘，我哭喊着像是疯似的跑出了家门，我不知道要去哪里，我更不知道谁能来救我，我在外面哭了许久，我不记得是谁了，有个人过来让我回家，说大人已经消气了。后面我忘是怎么回家的了，回到家，爷爷关上门，拿着扫帚狰狞着脸口中骂着把我抽了一顿，说让我跑，让我长记性，我不跑了，任由爷爷打，那是我第一次觉得要是死了，也挺好的。这个念头就像野草的种子种在了我的心里。之后我就病了，有点印象，是得了肝炎，天天去隔壁村的小医院打针，也是爷爷用两轮车驮着，这段时间不挨打了。大概病了半年，病好了之后我经常抬头看着蓝蓝的天，就这样看了半年，我上了幼儿园，我不合群，脑子也不好。到了六岁，我读了一年级，从课本上我对爸爸妈妈有了印象，课本上有了爸爸妈妈的样子。这一年我出了水痘，身上各处痒，身上的水痘让我好害怕，我总是偷偷的哭，因为爷爷只要听到有哪个孩子哭就会暴躁，每到最难熬的时候我都在想我的妈妈，我想我的妈妈是多么温柔慈爱，她一定很爱我。上到小学五年级的时候，三妹妹出生了，但是全家没有一个人开心，因为不是男孩，长大后听妈妈说，妹妹出生后爱哭闹，父亲每次听见都会心烦，会抽妹妹的脸。妈妈像以往一样又将孩子送到爷爷奶奶这来，但是妹妹太小了，身子又太弱，只能又抱回广东，照顾到五岁多又送回来。就这样，爷爷有了新的出气筒，用爷爷的话说，他是在替我们的亲身父母教育我们，三妹妹挨了打之后总会抱着狗钻进床底下，这一幕远比我挨揍更让我心痛。但是三妹妹从不记别人对她的不好，别人对她的一点好她永远记着。二叔一家就是个烂摊子，他种同几亩田，每到春耕秋收，我们姊妹都要去他田里干活，用他的话说，我们吃的是他家的粮食，干点活是应该的。那么重的麻袋，压的我抬不起肩，背也慢慢弯了。二叔一家几乎一年到头在爷爷奶奶家吃饭，妈妈知道后担心我们几个孩子没饭吃，抢不过他们一家，就跟爷爷奶奶闹，说是早就分了家的，现下爷爷奶奶是住的大儿子家，爸爸每月寄来钱是养自己孩子的，不能养外人的孩子。这犯了爷爷奶奶的大忌，因为他们最担心那两个孩子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会白养一场，二叔晚年没儿女照顾。妈妈遭到了爷爷奶奶二叔二婶的群殴，妈妈虽不是好惹的，但是也吃了亏。那时爸爸对妈妈还有感情，从中调停后，爷爷奶奶在表面上表示不再让二叔一家来吃饭，但事实上妈妈在老家待的日子没有几天，她前脚走，后脚就变了脸让二叔她们一家过来了。二叔爱喝酒，每次喝完都要甩酒疯，在屋子里呕吐，抱着奶奶哭他看到了他弟弟，奶奶在二叔面前是最慈爱的，抱着他一米八的儿子温言安慰，但这场面只限二婶不在的时候，二婶若看见二叔喝醉，或则摔盘摔碗，或则撒泼打滚，爷爷奶奶畏其娘家势力，从不敢惹，只在背后愤愤。这几年的时光，我所见的我所感受的让我心中除了害怕惊惶，更多的是想逃避这一切。终于我有了慰藉，看电视。电视让我来到了另一个一世界，人世间的一切苦难都没有关系了，只要看电视我就会忘记一切，但是关上电视的一刻，我的内心又回到了空虚无助，我不求上进，上课无精打采，只想睡觉，放学回到家就是看电视，爷爷不让看，我就半夜起来偷看，我的成绩由刚及格下滑到倒数第二，我没救了。混到初三的我根本考不上高中，家里拖关系花钱让我读了师范高中，但是我跟不上，老师在讲什么我完全听不懂，我就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傻子，高中的寄宿让我完全找不北，我记不住自己的床铺，我拿着钱买不饭吃，我不想上学了，我跟奶奶说我不想上学了，但是没人同意，于是我离家出走了，这是人生最大的污点，我去了梁山，我在那儿待了两天，钱快花完了，我打电话回家，是奶奶接的电话，奶奶这才知道我逃学了。后来我回了家，终于不用上学了，我过了一段自在的时光，每天最多的时间就是看电视。家里不养闲人，我不上学，还要待在家里，就承担起了给全家十几口人做饭的事情，但是这我也愿意，只要不用出门，不用上学就行。我最爱的就是我的两个小妹妹，整个家也没人疼她们，我到了懂事的年纪，知道了疼妹妹也好好的学着做饭，她俩也不挑食，大姐做的饭菜都爱吃，但我也管着她们，放学回来不准看电视，写完作业才能看会动画片，电视剧是不给看的，我担心里头男女亲嘴会带坏妹妹，也深知电视对小孩的诱惑力是毁灭性的。在这段时间，二妹妹也休了年学，和我同样的童年，更没有给她一个好性格，但她是读书的好苗子，成绩异常优异，休学的这年她去了南方，我们父母的住处，这却成了我们噩梦的开始。那时我们并不知道，父母感情早已破碎，而我们的爸爸，我们的父亲竟是禽兽不如。妹妹先是住在了父亲工作地方分的一个小杂屋中，妈妈在与妹妹吵了嘴后又受不了照顾妹妹饮食的辛苦，独自回到她的老家横沥，把妹妹一人扔在的小屋，父亲这个禽兽对自己的亲身女儿做出不伦的举动，这段事情我只要想及就恨不得拿刀子插死这个混蛋。父亲另有相好的女人，嫌妹妹碍事，又把妹妹送到了妈妈那儿，妈妈感觉到了妹妹异常，寻问后，妹妹表示没有，但妈妈还是在妹妹的日记里找到了答案。妹妹从南方回来后继续上学，只是她的行为和念头已经变得极端，那时的我还不知道这件事，只是觉得二妹妹越发难以相处了。我年纪一天大似一天，终是要出去找工作，离开家的那天，两个小妹妹和狗流着泪送了我好远，我挥着手让她们回家，好好学习，大姐盼着她们有出息。到了南方，母亲廉价租了房子在惠州市区，我没有学历，根本找不到工作，最后终于在一家餐馆当了服务员，这家店的老板是广东人，老板娘是广西人，这是我人生的第一份工作，慢慢的我在工作中找到了生活意义，我喜欢上了这家店的师傅，因为我觉得他长得帅，而这时的我长相老气，身材粗胖，人家根本没看上我。而我又开始了心里摧残，生命没有意义了。后来这个师傅辞职了，我的相思也莫名没了。这家店的老板老板娘是我感激一生的人，她们温暖了我的那段人生，虽是雇佣关系，但是让由滩烂泥上了墙，让我这个迈出家门都不敢的人终是有了份工作。我有了些钱，妈妈让我负担些家里的开支，因为妈妈的经济来源全在于我爸爸给她，我不知道给多少，我劝说妈妈找份工作，妈妈说自己有重病，走步路都晃啊晃。我没有勉强，因为我也知道工作的艰辛，我也想让妈妈没有那么辛苦，但是妈妈用水太浪费了，她一天的开始是洗澡，洗澡要洗近一个小时，然后是洗锅盆灶台，一个锅铲用洗洁精洗十分钟，要拿水笼头冲一个小时，洗完这些她并不为我做饭，因为如果要做饭，我要另外给钱。我饿着肚子去上班，妈妈则开始洗她那永远都洗不完的四桶衣服，我下班回家她还在洗衣服，我有些担心水费，妈妈说水费她交，不花我的钱。我在店里吃完饭回家就洗澡睡觉，我洗完，妈妈又开始了洗澡。我攒了近半年的钱，我想过年终于可以回家看看妹妹了，还可以给妹妹买些衣服吃食，因为每次打电话回家，妹妹们都很想我。我跟妹妹们说了自己住的地方蜘蛛有巴掌那么大，蟑螂更是神出鬼没，这引来了妈妈的不满，妈妈想让小妹妹来这里读书，说我故意说这些恐吓妹妹。临到春节，我家被自来水公司停了水，原因是我们欠了三个月近三百吨的水费，工作人员来了几次催交水费，妈妈都把人骂走，还说是有人搞鬼，她根本就没有用那么多的水。我很崩溃，只能自己去交，自己辛苦挣的钱打了水漂，家也回不了了。我当时有多么绝望，我自己都形容不出。到了过年，已经许久不见的父亲要来探望我们母女，妈妈让我买身好衣裳穿，让我好好的陪爸爸，但是要小心，别让他得手，要钱的事情她来。我虽然蠢，却也明白了些问题，就问妈妈话的意思，妈妈说出了二妹妹的事情，二妹妹自从上了学便再也没有回过家，妈妈说二妹妹每月都能有一笔钱，是爸爸寄的，我当时就爆了粗口，我不敢相信这样的事情，我不相信妹妹受到了我们亲生父亲的凌辱，妈妈拿出了二妹妹的日记，还说这件事情她也对两个小妹妹说了，让她们小心。我当时就去厨房拿了菜刀，对妈妈说，让那个杂种来，我砍不死他，就让你们砍死我，被你们这样一对夫妻生出来我嫌我自己脏，我死在你们手上，命算还你们了。妈妈看到我歇嘶底里，就警告我要想清楚，爷爷已经去世了，奶奶全靠我那个杂种爹养，而二妹妹三妹妹四妹妹的学费生活费并不是我这个自以为很正义的大姐给的，还是杂种爹给的。我对这个世界作呕，我只想死，但我又懦弱的不敢跳楼，我选择了吃药，吃安眠药没用，又吃了2瓶治高血压的药，被救回来的我被送进了精神病医院。我想这正是我该待的地方...

谨以此篇献给我所爱的人，愿你们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