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

作者: 郑英俊 | 来源:发表于2016-09-28 18:32 被阅读0次

    基本上每年的寒暑假才会回家一趟,一路风尘仆仆下了车,沿着小区的路灯要走到楼下的时候,总会下意识的抬头看看四楼的灯亮了没有。

    万家灯火,总有一盏是为我点亮。

    不言而喻,这种简单的幸福显得再平常不过却又无比珍贵。

    因为人是有归属感的动物。

    倾向于群体生活,渴求群居的温暖,总是试图以血缘或是其他亲密的关系融入对方的生活,让姓氏作为这份信任坚不可摧的桥梁,结束一个人自我放逐的孤苦伶仃,然后指引着回家的路。

    无论漂泊多久,游历何方,倘若生命的最后不是回归故里,到哪里都是客死他乡。

    高考后填报志愿,父母对我只有一个要求,别跑太远,就留在省内吧。

    他们放弃了让我去当医生和教师这两个看上去很体面的职业,只是说,留在省内吧。

    我妈甚至这样跟我说,其实本地的大学也挺好的,你看离家又近,空气也好,跑外面去多不方便。

    我翻了个白眼反驳道,难得您希望我一辈子都待在这里吗?

    我妈没说话,但看她欲言又止的表情,我还是能看得出来,她其实是这么想过的。

    我在离家四百多公里以外的城市上大学,一年只回去两次。每次我妈跟我打电话问我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跟她说了日期,下次打电话了还会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别着急,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所有交通工具里面只有火车是最便宜的,尽管耗时最长。为了省钱,我一直都是坐火车回家的,后来我妈跟我说,每次知道我要回来,她在我坐火车的那个晚上都会失眠。

    我听到这句话时卡了一下,末了给她支招,要不我到家门口了再告诉您?

    她撇撇嘴调转头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绣她的十字绣了。

    而现在我快要毕业了。

    开学前跟我爸提起过,如果不出意外,就留在成都工作了。

    他习惯性地点燃一支烟,维持着一个姿势坐了好久,面孔隐没在升腾的烟雾里,算是默许了我的想法。

    我恍然间看到了他鬓角隐约的白发,细细的,像针扎在我心上。

    他们在逐渐老去,是我成长必须交付的代价,而我无力挽回。

    我走的前一晚收拾行李,杂七杂八的堆满了沙发,我妈跟着我走进走出,一直在我耳边重复:

    把这个带上吧,那个也带上,你那边不是没有吗……

    直到我说,妈,我箱子都塞不下了。

    她才罢休。

    本来想带点葡萄路上吃,我去的晚,楼下的市场早关门了,索性断了这个念头。因为家里来了亲戚住不下,我就留宿在了舅舅家。

    早上七点半不到,我刚洗漱完,听到敲门声去开门,就看到我爸拎着一袋新鲜的葡萄站在门外。

    彼时外面正在下雨,他连伞都没打就过来了。

    爸?

    我叫他,他朝我笑笑,其他的什么也没说。

    我只是随口说了句我想吃,他就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在火车站安检排队遇到一对父女,女儿排在我前面,快轮到她的时候她和旁边的父亲告别。

    那个跟我爸爸年龄相仿的父亲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过去那边,好好生活,好好工作。

    嗯。

    我也在心里默默点头。

    妈妈。别着急,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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