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夏天,我认识了一个男人,他有最深邃的眼神,有最绚丽的发色,我站在街道中间,将那个人忙碌的身影收录于相机中,猛地他向我的方向看了一眼,笑的很暖,时间在那一刻好像静止了。我记得我鼓起勇气走到他面前,“嗨!你在哪染的头发?”他愣了一下,笑得更深了,我也不知道当时怎么了,对他的发色确实很感兴趣,五颜六色的在阳光下十分耀眼,可我并不觉得奇怪,反而很想了解染着这头发的主人,他,给了我很强烈的熟悉感。我的问题,他没有回答,给了我一张传单。我低头一看,才知道他在发理发店的传单,我无奈的笑了笑,不想就此离开,问“能让我拍张照吗?”他点点头,他不知所措的做了剪刀手,冲着我的镜头暖暖的笑了,此刻,定格。之后,我重回那条街道很多次,也曾去过那个理发店,却再也没有见过他。
他的笑容渐渐在我脑海中淡化,只有那暖暖的感受很清晰。我们一生中有许多过客,有些让你躲之不及,有些让你刻骨铭心,他属于后者。其实我很想问问他,怎么有勇气顶着十几种颜色在大街上招摇,我也曾想,是不是他和谁打得赌,或者他本性就是一个放浪不羁的人。我也渐渐释怀,那只是一个让我无意间记住的过客,可是缘分总是猝不及防降临,我再次见到他是2014年冬天,那天我和家人赌气,一气之下冲出家门,奔向了从不敢进入的小巷子。巷子深处是宽阔的街道,酒吧,ktv,各种发廊,电玩城,各种娱乐场所,形形色色的人混迹其中,甚至流连忘返,大多数的家长都会告诫孩子不许去那条巷子,不然会被抓去卖掉,挖心挖肾,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所以这条小巷是我们这些所谓的好孩子最害怕也是最向往的地方。我抱着双臂紧张的走向巷子尽头,那里的世界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可怕,街上的人都带着夸张的笑容,我从不曾体会过的环境。
我瑟缩着身子走进了一家面馆,面馆的装潢很古朴,跟这巷子格格不入,我刚进门就感受到一股暖气贯彻全身,使得我大步走向了空位,我拿起桌上的菜单准备点菜,一个男性服务员走到我身边,“请问您要点什么?”我拿着菜单看来看去,最后皱了皱眉说“来碗牛肉面”我抬头看,感觉那双眼睛有些熟悉,却想不起在哪见过,竟然还戴了一顶白绒绒的针织帽,撇开这些想法,等着牛肉面。男服务员把面端到我的面前,我准备开吃的时候,才发现男服务员没有走,心里很是无语,难道吃饭也要看?还没等我多想,男服务员开口说“你是……那个相机?”我不明所以的抬头看看他,他莫名的笑了,依旧很暖,我想我知道了他是谁。他有些欢快的说“嗨,我们也算有缘了吧。”我想是的,“算是吧!”再次遇到他,我心里其实很开心,可在看到他无所顾忌的坐在我对面打算和我畅聊的时候,我就意识到好像有些事在不受控制,他说,“你叫什么?”我诧异的看了看他,“洛落,去草为姓,有草为名。”他好似听懂了,“我叫石远扬,我们也算认识了。”我嗯了一声,没再说话。我有很多问题要问,可是我怎么也说不出口,只是默默地吃着牛肉面,他可能也自觉无趣便说了声忙走开了。这次我没有相机,只有手机,默默开了聚焦拍下了他的背影。
“落落,外面有个男的找你。”
我疑惑得向教室门口望去,看到了他,我走近“石远扬?你来啦!”像老友的问候,我没有问他怎么知道我的学校,怎么找到我的,心里莫名有理所当然的感觉, 他转头冲我一笑,挠挠后脑勺,乌黑的发色在阳光下依旧耀眼,“落落,终于找到你了!”我嘿嘿的看着他,“走,请我去吃饭。”我逃了很枯燥的一节课和他去商业街吃喝玩乐,很惊奇,第三次见面的我们像是多年老友般自然,晚上我们去看了一场爱情电影,悲情的过程并没有让我感同身受,转头看他,却发现他一直都在看着我,“你看我多久了?”
“不久,爱情开始的时候。”是电影,他眼神深深的望向我,我控制不住自己被卷进他深情的漩涡,“落落,我一直都记得你。”我呆呆的看着荧幕光下忽明忽暗的脸,有些痴了,“我也没有忘记你。”那场电影给了我感动。
一切都是水到渠成,没有告白,没有激情,我们一起请舍友吃饭的那天,听到了许多祝福,心里甜滋滋的,那种感觉是我们真的成为了彼此的所有。
2015年春,还是那条巷子,还是那个面馆,还是只点了面,不同的这次是两碗。他亲昵的伸手将我散落在脸上的头发拨到耳后,我很自然的接受,“落落!”我听到了一个熟悉了20年的声音,面馆门口站着的是我的父母,他们的表情那么惊讶,似乎有些痛恨,他们没有听我解释,强制拉着我出了面馆,不顾我的频频回头,想要解释,只能使个眼色让他先不要跟过来,他冲着我笑了,那时我没有想到被留下的他是什么心情。
“或许我们表现的很不好,但是落落你怎么能跟他走到一起!”关上家门,妈妈的第一句话是这样的,我疑惑地问“你们知道他是谁?”爸的脸色瞬间暗了下来,走到客厅沙发上坐下,从烟盒里抽了一根点燃,语气很疲惫“落落,来坐下。”我听话的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等着他的第一句话,“落落,你们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你记得吗?”我诧异地望向妈妈,眼里充满疑惑,妈妈接着说“是啊,我们老家邻居是一个老人还记得吧,那是那孩子的奶奶。你小时候,我们还在老家住着,那孩子内向,不爱说话只有你经常和他一起玩。”听到这些我的脑海里突然就有些熟悉的片段,一个小男孩经常跟在我后面,我们一起玩游戏,很模糊,却有这样的记忆。“落落,以后不要再跟他来往了,我希望你们不是其他关系。”爸爸突然严肃起来,“为什么!我很喜欢他!既然你们认识他,为什么不让我们…!”“落落!”爸爸拉下脸“你已经长大了,谈恋爱我们不反对,但是只有他不行,不要跟他有任何关系!”我震惊的听着平时做事沉稳,开明的父亲严厉的语气,“为什么?”我声音有些颤抖,爸爸一直在抽烟,沉默不语,妈妈叹了口气,“还记得我们为什么搬家吗?”我记得,那是不可能忘记的,当时老家乡镇里发生了四起杀人案,都是女性,据说作案者尾随暗伏很有耐性,躲在受害者家里先奸后杀,受害人身上有很多刀口。乡里人心惶惶,很多人都搬离了那里,我们也在城里买了房子,提前搬了过来,过了两年,据说人犯抓到了,对犯罪事实也供认不讳。至此,事情完结。我点了点头,妈妈有些犹豫的说“那个犯人就是他爸爸,后来我们心有余悸,就在我们身边,多可怕!”我已经无法形容那时的感受,心很痛,很震惊,很疲惫,透不过气,我哭着跟我自己说“我没有听到这些没有听到,没有听到,没有……”我捂着耳朵拼命摇头,妈妈紧张的抱住了我,我紧紧抓着自己的衣服说“妈,我该怎么办,他都经历了什么!!”
整整一个月我没有联系远扬,没有去学校,妈妈替我请了一个月的假,我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纠结的看着镜中的自己,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要怎么开口说我们不能在一起,心很痛,心疼他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也有一些我自己很痛恨的想法,他是不是也会和他的父亲那样,我很害怕,可笑的是,一个月,我的结果是我还是那么喜欢他,心疼他,想着那是他的父亲和他没有关系,他也会很难过,很恨吧。我打开门自己走出来,“我去找他!”留了一句话便跑出了家门。我去了那条巷子,那个面馆我一眼看到了他,如一月前,他还在那个座位上,眼里多了血丝,我跑过去,坐在他的对面,看着他凌乱的头发,伸手轻轻压平,看着他的眼睛“我好像…知道了为什么对你一直有熟悉的感觉。”“我一直在等你。”他充满血丝的眼里闪过慌乱,尽管很快,我还是看到了,眼泪从我的眼角渐渐漫过鼻梁,我紧紧握着他原本就紧握的手,我什么都没有回答,我站起身,轻轻的吻着他的唇,安抚,心痛,爱,全都在其中,他先是抖了一下,而后猛的按着我的后脑勺,主动的深入了这个吻,他狠狠地亲吻着我的唇,我感觉得到他的紧张慌乱和害怕失去,尽管吻的生痛,我也尽力的回应他,告诉他我还在这。这是我的初吻,他说他也是。我知道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吻。
想起那个吻,有些后悔,没有用手机记录下那一刻,值得纪念永存的时刻,我也是后来才想明白,远扬给我的不仅仅是爱情,他有着全世界于我最温暖的笑容,有着最令我心悸的表情,他跟我一样不喜欢直白,却会很直白的告诉我他在跟着我,在找我,他说,他会像小时候那样在我身后为我加油,为我挡风遮雨,可是后来,他说我带来的好像都是流言,只有离开我他才会好过。
2015年夏天,我做了一个疯狂的决定,我不顾父母的痛心反对,和他在我的学校附近租了一个小房子,他很坚决,不会碰我,说要留到最美好的时候。我也一直试着找机会让父母接受他。“等我毕业,我们就结婚!”这句话我说过很多次,他也只是笑笑,暖暖的望着我的眼睛,他知道,如果我的父母反对,我是不会轻易结婚的。
我每次回家都会给我的爸妈洗脑,不停地说他什么错都没有,只是一个可怜的孩子而已。我的父母并不是不开明的父母,他们很善良,渐渐也许想通了,也许累了,便说不再管了。我欣喜地告诉他,我的父母同意了!他还是只是笑,没有惊讶,没有激动,没有喜悦,只有笑,我当时不知道他的笑包含了些什么,只以为他不善表达,他也是很高兴的,我把他正式带到家里为我的父母介绍,他们相处的很好至少在我看来。我们都不会黏在一起却总能用平凡的话语听出对彼此的依赖,尽管有一些流言,我也浑不在意。我也不曾碰触他父亲的话题,只知道他偶尔会给奶奶寄些钱,却不愿回去。
渐渐的,我觉得我爱上了这样的生活,却发现他回家的次数渐渐少了,我不会过问他在做什么,回到家他依然会带给我暖暖的笑意,我却能看出敷衍。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朋友圈里多了些女性朋友点赞,多了些污秽的回复词句,qq空间里多了些女人的留言,多是些露骨的表白,他也没管,有时还回复一两句,我回到我家,父母就会告诫我多注意他的交际圈。慢慢的,我也开始疑神疑鬼,他是不是对我厌烦了,我终于忍不住任性的让他删掉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说他的朋友圈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朋友,他皱着眉反驳,那些都是我的朋友,你不想看到就别去翻,我楞楞的看着他,眼泪也唰唰的流下来,愤怒的喊“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是谁,哪一个你给我指出来!”他用厌烦的语气说“没有。”我不信,就拼命的翻他的衣服,看有没有女人的头发,真的在衣服口袋翻到了一枚戒指…他看到飞快的夺了过去,放进口袋,我看到他的反应,质问他“你说,戒指怎么回事!”他无所谓的说“一女的给的。”我愤怒震惊的看着站在我面前的他,他变了,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他了,我认识的他是会暖暖的告诉我一直在等我的那个男人,不是现在气急败坏用无所谓的语气跟我说话的男人。“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他没有反驳“是,我忍你很久了,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口,现在既然这样了,我就坦白,没意义了分手吧。”我什么也说不出来,我能说什么呢?我哭着跑了出去,2015年冬天,我穿着拖鞋踩在雪上吱呀吱呀的,我好像不知道还去哪了,路上有三两个人从我身边走过,看着我嘀咕“就是她吧,她男朋友是杀人犯的儿子!”“就是啊,怎么有脸出来。”我听着这些听腻了的话,心里已经没有感觉了,以前不在乎,现在更没必要,没过几分钟,我就看到了出来找我的爸妈,他们骂骂咧咧的说以后就好了,不用再和那个混小子在一起了,早就警告你了云云,我都听不进去,是啊,我没有听他们的劝所以落得这个下场吗?我有些精神恍惚,回到暖气纵横的家里还是很冷,比在和他那个没有暖气的家里更冷。那一天我突然就明白了一些东西。我只是索取,从不曾给予。
我没有再回到和他的家里,那个房子是他的,我没有花一分钱,他有权做任何处理,没有跟他说分手,没有去找过他,他也不可能再来找我,就这样,我们失去了彼此的消息。后来,我想过,我没有确切的理解过他的感受,没有真正的为他着想过,我在嘴上说的华丽,真正做的并不多。我释然,在一起,也只会连累他。就像我从不可能把我的父母怎么样,任由他们找到他,对他说些难听的话,扒他的伤疤,让他离开我,我没有决绝的阻止过。他空间里朋友圈里又恢复了平静,这是我无意间得知的。
2016年夏,我毕业了,带着我的证件在很远的城市找了一所学校,带了一群小孩子,每天都很累,没有时间胡思乱想,也沉浸在孩子的纯真之中,没有理会过父母催我找男朋友的电话,我觉得这样挺好的。我见过他一次,他在这座城开了一家店,我的电脑坏了,碰巧去了他的店,小员工说,我们老板快到了让他修吧。很纳闷是不是小员工不会修要等老板来,看到他,他说你把电脑放着吧,过几天来拿,我也没有反驳,我们都知道,那是小问题,很快就好了。“你过得好吗?”他问“还不错。”我说,“那就好”他说完就没下文了,我想我们现在在以什么身份对话呢?“好巧,我们都在北京。”他看看我没有回答。我有点不知所措,“那我先走了,回头来拿。”走了一步他就叫住了我“落落!”我回头等着他说,“我一直在等你说分手。”我瞪大眼睛看着他,没有回答他却说了我一直想说的话“我在等你说我们可以做朋友。”他愣住了,还是带着暖暖的笑意“对啊,我们从来都不是好友。”我有点待不下去,转头要走,听到身后轻声的话语“等我成为你的好友!”我转过头笑了,“我周一来取!”快速走出了店铺。周一是情人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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