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陈忠的病好得不像他期许的那么快了。从郑嘉丽来看望陈忠到现在也将近一个月了,陈忠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医院又开始催款了。前几周,多亏有好心人捐款,这才支撑到现在。陈忠决心要出院。
郑嘉丽不放心,就到医生办公室,咨询医生。医生告诉郑嘉丽,陈忠的病,还需要药物控制,现在不建议出院。
然而,没钱该怎么住院呢?
这天周六,艾薇儿跟着郑嘉丽也来到了病房。趁陈忠的情绪不错,就“英雄”长,“英雄”短地跟陈忠说着话,偶尔还说一个大家都知道的笑话。听过后,陈忠呵呵地笑,郑嘉丽抿嘴笑,只有艾薇儿想放肆地大声笑,可是意识到这是医院,就用手紧紧地捂住了嘴巴。嘴巴捂得过紧,不由得咳嗽起来。这一咳嗽不要紧,就把四床给吵醒了。
那男人有些不耐烦的样子。郑嘉丽每次来都见他睡。偶尔醒了,就去上上厕所,或者喝点水。那是一个中年男人,模样长得周正。因为穿着病号服,便显得有些邋遢。郑嘉丽想,如果让这个男人穿上一套挺括的西装,一定会像大变活人般得不一样。可见,人是衣服马是鞍的古话,的确很有道理。
护士又来催款了。这个护士是新来的,不了解陈忠的家属情况的。就给郑嘉丽说:“你是他妻子吧,快点去交钱吧,后天再没有钱续上就要停药了。”
陈忠登时变成了哑巴,艾薇儿也不笑了,郑嘉丽有些尴尬,但更难过。“没钱就要停药,没钱就要停药……”护士的话在郑嘉丽的耳畔回响,她暗暗的下定了决心:“她要筹钱为这个男人治病。”
钱是一个了不起的东西。古人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一分钱钞一分货。”没钱,就得停药。虽然知道医院也有医院的难处,但救死扶伤是医院义不容辞的责任,现在竟然天天把催钱当做第一要务,未免本末倒置了。郑嘉丽心里暗暗的埋怨着,但还是满口应承着催款的护士。
护士误以为是陈忠的妻子,郑嘉丽虽感觉尴尬,但心里竟然有丝丝的暖意。一个月来,每到周末都来照顾陈忠,两个人也慢慢的从最初的尴尬,到现在的熟悉。从陈忠的眼神里,郑嘉丽也可以看到他盼着她来。等待郑嘉丽来的那个傍晚,陈忠是不会让自己睡的,所以每当郑嘉丽走进病房的时候,她都会看到一张微笑的让人感觉温暖的面孔,每每看到或者后来再想起,郑嘉丽的心里都会一动,一股甜蜜还会涌上心头。
护士还在病房里,先给陈忠发了药,又给他挂上液体,扎上输液针。接着,护士也给四床挂上了吊瓶。现在大家都没有说话,郑嘉丽和艾薇儿就坐在一床的床沿上,观察着输液瓶,也观察着四床那个中年男人。
时间就在液体的滴滴答答中流逝。据陈忠讲,四床也没人照顾,不过,他往往是白天在病房睡觉,晚上就回去了。听口音应该是本地人。
人是闲不住的动物,一旦没事做,就会百无聊赖。现在郑嘉丽和艾薇儿没什么具体的事情,就只是看着那输液瓶,一旦快完了,马上去叫护士来拔针头。正在这时,四床坐了起来,一手保持着输液的状态,一手撑住床板坐起,翻开被子要下床。郑嘉丽正要去帮一把,艾薇儿已经快步走到了那人身边。好像对待熟人似的大大咧咧地说:“小心,小心!”
原来,那人要带着输液瓶去洗手间。
“没事儿,走吧,我帮着拿着!”艾薇儿不由分说,就一手高高举起了输液瓶。另外一只手就要作势扶那个中年男人。那个男人手臂一甩,说:“谢谢,不用!我自己能走!”郑嘉丽目送着艾薇儿伴着那男人走出病房门。
几分钟后,就听到了艾薇儿在病房门外的笑声。陈忠先看看门口,再对着郑嘉丽询问的看看,郑嘉丽不置可否的对陈忠摇摇头。艾薇儿扶着那男人进来了,两人有说有笑的。郑嘉丽实在好奇艾薇儿用了什么方法,几分钟就让这个男人有说有笑了。一个多月来,郑嘉丽多次来病房,每次来都会见到他,每次最多点点头,话都没说几句。郑嘉丽不得不佩服她这个小姑姑的魔力了。郑嘉丽知道,漂亮的女人,被拒绝的可能性小。她郑嘉丽虽不像艾薇儿那么漂亮,但绝对也属于清秀型的,也不是丑女啊。然而她明白,艾薇儿有的能力,她郑嘉丽是望尘莫及的。
在医院陪病人,其实是不容易的事情。首先是医院的味道,来苏水的味道特别浓,仿佛这些味道能隔离开细菌似的。其次是环境,如果病房里都住满了病号,陪护的人就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还好,216病房有两张床是空着,这样郑嘉丽和艾薇儿才有得坐。现在,郑嘉丽面对陈忠坐在一床,艾薇儿换了位置,坐到了四床旁边的三床边沿。
陈忠躺下睡了,郑嘉丽拿着本书在看。艾薇儿和四床正说得热闹。现在是下午三点多钟,太阳还挂在老高的天上,但病房里的空调温度一直打得很低。虽然郑嘉丽手里拿着书本,但根本是装装样子的,她看不见眼前书上的任何一个字,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快快筹到钱。
可是到哪里找钱呢?在这个偌大的东深市,郑嘉丽除了认识同事外,只认识艾薇儿,先得向艾薇儿开口。还没等郑嘉丽开口,艾薇儿就把事先准备好的1000元钱拿了出来。来的时候,艾薇儿就准备好了,她听郑嘉丽唠叨过,医院在催款的事情。郑嘉丽大为感动。
1000块钱不少了,但对于陈忠高昂的医药费来说,这点钱还远远不够。不过,至少能渡过眼前的难关了。
下周上班的时候,郑嘉丽就开始借钱了。俗话说:“朋友间不提钱,一提钱,友谊就完。”何况她现在除了艾薇儿走得近外,其他也不认识什么人。她到学校上班不到2个月,单位的人还认不全,借钱哪儿那么容易呢?但无论如何要试试,她首先找到的是副校长。副校长是个女的,往往心比较软。副校长在三楼办公,走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发现副校长办公室的门是锁着的,一问才知道,副校长出差了。一鼓作气,再去找校长。校长是个男的,男人往往比较大气,应该能借到钱吧。不过,平时除了路上遇见向校长问好之外,再没有多说过一句话,校长是不是认识自己还成问题,更遑论借钱了。然而,不试试又怎能知道,郑嘉丽就是怀着这样矛盾的心情来到校长室。
校长办公室也在三楼,刚好他人就在办公室,但正和人谈事情。郑嘉丽不敢贸然进去,于是,就在门口站着等。等人是最熬心的事儿,一等那人不出来,二等那人还不出来。还没等那人走出来,又有人来找校长办事了。郑嘉丽想,等这个人跟校长说完事出来,我再进去说。可是,这样等来等去,一直到中午11:30,校长的办公室里才算安静。郑嘉丽正要鼓起勇气进去,校长出来了。郑嘉丽忙走上前:“校长!”校长微笑着应答“你好”。校长是个有礼貌的人,不过,这礼貌的校长正要锁上门离开。郑嘉丽又上前一步:“校长,我……”,看郑嘉丽欲言又止的样子,校长温和的说:“你是新来的郑老师吧!有事儿下午再来吧,我现在有事要出去。”郑嘉丽看校长还认识自己已经如释重负了,那难以开口的事情,还可以等等再说,心里顿时轻松了不少。不过,只轻松了一会儿,沉重的压力又涌上了心头。下午还得面对这样的事情啊!
下午上完了两节课后,郑嘉丽就快速来到校长办公室,刚好没其他人,郑嘉丽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郑老师,你请坐。”看郑嘉丽进来,校长用温和的语气说道。郑嘉丽看看校长态度不错,就不管三七二十一说了借钱的事情。
一听要借钱,校长沉吟起来,用手指敲着桌子的一角,“按说呢,我可以帮忙,不过,学校订过一条规定,你来的时间短不知道。老师之间,不能有借贷关系。”“我不能最先打破这个规定啊!”郑嘉丽的心沉了下去,仿佛要沉到了谷底。“我个人不能借你钱,不过学校也会给家庭困难的老师一定的资助的,就是扶贫。”校长这句话又让郑嘉丽燃起了希望,不过这让她联想起了“嗟来之食”这个成语。“扶贫就扶贫吧,古人不吃嗟来之食的故事,肯定是假的。”郑嘉丽这样想,“不吃还是饿得不厉害。”校长按照学校的规定,给郑嘉丽写了一张字条,又电话通知了财务,等200元学校资助款到手的时候,郑嘉丽还是感恩的,有总比没有强。
周五的晚上,郑嘉丽兴冲冲的向医院跑去,她想及早见到陈忠。从坐上大巴,到医院,一共花了一个半小时,郑嘉丽到的时候,夕阳的晚霞已经染满了天空。郑嘉丽想,陈忠该是睡着的,还是正望眼欲穿的等着自己到呢?能有一个人等着自己,这本身都让人感觉甜滋滋的。当郑嘉丽上楼来到216门前,她停下脚步听了听室内的动静:很安静。推门进去,只看到陈忠的床是空的……,郑嘉丽没有多想,就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等着。一床好像有特异功能,虽说睡着,郑嘉丽一来他便睁开了眼睛,这时他说:“四床走了。”一听“走了!”郑嘉丽的大脑嗡的一声,小脸立刻变得刷白!惊慌地问:“走了?真的走了?”郑嘉丽就要哭了。一床一看,大为惊讶,突然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赶忙纠正:“我是说,他出院了。”郑嘉丽,这才放下心来。立刻娇嗔道:“你吓死我了。”“他到哪里去了?”郑嘉丽问道:“这个就不清楚了,你可以问问护士。”
陈忠确实办理了出院手续。据护士讲,治疗的钱已经很紧张了,陈忠再没有钱付住院费医药费这些,所以就把剩余的钱都买成了药,他说“他要到家里去养伤。”
没有陈忠呆的医院,这医院就和郑嘉丽没有了任何关系。郑嘉丽迅速离开了医院,她要找到陈忠。
天完全黑了,路灯都亮了,郑嘉丽怀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心情,踏上了寻找陈忠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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