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下去

两年前，得知奶奶查出肺癌的消息，难过不已，不等过年，立马从苏州跑回莆田。过了没多久，得知怀孕，有了绒绒，现在想来，这是生命的一场延续。

奶奶患癌症的消息没有告诉爷爷，怕他受不了打击也会垮掉。于是全家总动员地编了个肺部炎症的谎言。爷爷是个聪明的人，也早已久病成医，药到手里会自己查看病症药效，所以送到爷爷手里的药都是拆了包装的，谎称医院内部人士拿的，便宜。报告是专门找人做了份假的。期间爷爷也怀疑过，从各种送药的细节。问的问题都让大家心虚不已。还好骗住了。

平静地度过了两年，是我们远离家乡远离两位老人的生活细节，而享受到的一种虚假的平静。几天一次的视频里看两位老人还会和你谈天说地，还会因为看到小孩而哈笑，听到他们说出去活动买菜找邻居聊天玩耍，心里就无比高兴，一切好像都没变，都挺好的。然而我们不知道的是，视频合上之后的他们的生活。

最近这种平静打破了，奶奶感到越发难受，出现胸痛胸闷喘不过气，88岁的爷爷自己带着她到医院检查拍片，没有告诉任何儿女家人。拍片出来医生不加修饰地把结果告诉给两位老人，肺部大片阴影，怀疑是肿瘤，是癌症，建议到大医院确诊。这下把两位老人吓得不轻，彻夜难眠。奶奶依然坚持不告诉孩子，怕麻烦别人，即使是儿女。爷爷忍不住，偷偷给姑姑打电话，然后我们才知道他们最近生活的真相，和那些难忍的疼痛难受。胸疼……喘不过气……我脑海里反复出现这些词，我尝试憋会儿气去体会喘不过气的难过，眼泪忍不住掉下来……

得到消息的当晚，给爸爸买了第二天回莆田的车票。第二天清晨，猛的醒来，一个声音在说，你不去可能会后悔一辈子。毅然决定带着肥绒回莆田，让他们看看肥绒。早上六点多买了车票，告诉给妈妈，妈妈也犹豫了下决定带着阳阳一起回。

和他们一起生活的几天，看到更多心痛的细节。

做完检查，大家依旧编了个谎给爷爷奶奶。看到爷爷得知不是肺癌，只是从前外部撞击留下的伤而已，那股安心和满足。奶奶再喊痛的时候，爷爷会说，谁让你年轻时候不小心，现在的结果算是好的了，放心吧，吃完药就好了昂。看到爷爷每天为奶奶规划好不同时间段吃的药，到点提醒。为奶奶安排每一顿饭，也会责怪她挑食，好像在我们眼里已经表达略困难的奶奶，还在每天和他吵架，拌嘴责怪，爷爷就那么听着笑着，偶尔还还嘴，一如从前。他每天就这样带着希望细致地照料着这个和他过了一辈子的女人，好像他的使命一般，他得提着神，为她记住所有的事情，每天要吃的药，营养品，那些小机器的使用，家里日常的零零碎碎。这个在我眼里还健壮精神智慧依然的人，还能和我讨论各地美食地方发展的人，这个忙碌一辈子爱动脑筋的人88了，在支撑他的到底是什么，我不知道，我知道其中一项是照顾好自己和另一半。我也怕这是他唯一的支撑……

我实在不了解老人，不了解他们对活下去的动力来源和渴望程度，不了解他们对死亡是否和我们一样恐惧。我不知道接下来我该怎么去面对这个我逃不开的课题，见证生命的凋零，面对病痛与死亡。太陌生，太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