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四年,全社会掀起了争创“万元户”的热潮。德才坐不住,承包了队里一口大山塘,放上几千尾鱼苗子,带领儿子们精心照料,期望一年内一举拿下个“万元户”来。
不承想这年天干,塘水一天比一天浅,塘坝口还在一刻不停地放水下去灌田,塘周围好几台抽水机也不分昼夜地往高坎田抽水.....,水只有齐胸深了——只齐腰深了—只齐大腿深了!
“何得了哇!“德才急得像被绳子拴着的狗,乱跳乱叫。村人们很高兴:水浅了,好摸鲫鱼了!(这里习俗,鲫鱼是野鱼,可随便捉拿)于是,正午天热时,只见满塘人头动。
人们口里衔根草棍儿,双手插进塘泥里摸索。摸着一个鲫鱼便穿在草棍儿上;摸上一个鲫鱼就满塘欢笑......
一塘水成了南瓜汤了,手掌宽一片的鲢鱼儿满塘乱窜,不时跃出水面,引发满塘欢呼;草鱼儿从人稀处伸出吧得绯红的嘴唇来,向德才诉说他们的苦难......
”何得了哇!真是“贫”字肚里藏刀,不但有分贝之意,还要人命哇!天咧......”德才像一头被火烧的公牛,捶胸顿足,大喊大叫。
塘里有人问:“下塘摸鱼的,不仅仅是贫农,为什么只骂贫农?”
“满塘里不都是贫农!有两三个中农也是被裹挟下去的!”德才声嘶力竭了,几乎快失声了。
“那地主要下塘骂不骂?”
“地主都读过孔子的书,通人性,不会胡作非为,只有”贫“字肚里藏刀!”
“那贫农下了塘了,又怎么样?”
“我要告到乡里、县里!要罚款要赔偿!”
“贫农罚款是理所当然,那中农要不要罚?”
“首恶必惩,胁从不问!”
“哈哈,那地主就能得奖了!来哇!崭劲(加油)把水放干抽干,崭劲搅水,把鱼都搅得翻了白肚子去告天状!反正”贫“字肚内藏刀,怕个卵......”
于是一呼百应,满塘呼声雷动。
德才趴在塘边上干嚎,发不出声音......
于是,德才”万元户“的梦想破灭得很凄惨。从此在以后的日子里,每每和人闲谈,他总要说起”贫“字肚里藏刀,且说得老泪纵横,和当年在台上做检讨一样,声情并茂,肝肠寸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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