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站为什么总是这股味道,混杂着体臭、廉价食物和脏兮兮的清洁剂,只要一闻见,就立刻知晓,自己身在一颇有年头的火车站里——新的车站虽然人也不少,却敞亮明净,断乎不会如此,一厅的味儿,好似在一个锅盖下酝酿发酵。
及至进了车厢,这味儿被另一种淡淡的味道取代,半新不旧的椅罩,车厢连接处,弯曲狭窄的走道地面,凹凸不平,看得出打整的痕迹,也看得出无论怎么打整都无法去掉的污迹——这就是K字打头的快车,也是许多年没有乘坐过了。
不是周末,亦非旅行热线,故而车厢甚空。几个年轻男孩女孩手持车票,抬眼数着座位号,本要坐我身边,却嘻嘻哈哈地笑嚷着另寻空位去了。
我靠在窗边,待火车徐徐发动起来,一下、两下……站台慢慢摇出了视线。
火车站边的房屋、街道,也是破落、拥挤、风尘仆仆的。我望着一个个阳台,想象多少双眼睛曾也望过它们,想象里头的人一定厌倦了没完没了的声响和震动,却在偶尔的晴天,也顺着铁轨往前眺望,寻一番值得想象的景致。
火车在城里转了半天,一路上楼房鳞次栉比,简洁齐整的高架桥划过铁道上方。挨着铁轨的,大部分是低矮、凌乱的灌木丛,仿佛被长年累月的“哐次哐次”折磨得无可奈何,只是仗着不长耳朵,才勉强地靠着歪歪斜斜的铁轨护栏细数漫长岁月。
偶尔,护栏外延展出一排菜田,大概两车宽,种着何种作物不可细认,长势亦不算喜人。但这已是城里唯一可能的菜田了。若我家挨着铁路,父亲定然欢欢喜喜,也要觅一洼地,辟作他的菜园子试验田。
慢慢的,楼少了,田野多了,簌的一下,一条清亮的河流在眼前滑过,一会儿,又一条,这就是出了城了。此时,天色暗了下来,远处的树木和电线杆沉默地矗立着,等待着夜幕把他们吞没。
列车里,循环播放着神秘园和班得瑞的音乐,闭上眼睛,也似乎可以想象自己在一间品味不甚高的餐厅里。这音乐虽舒缓,却如行云流水般,有一种往前的速度感。忽的,又变成了流行歌曲,都是老歌。
“我们都是路人甲乙丙丁
在这花花世界集体游戏”
这张学友的歌曲真应景。车厢里散落的“甲乙丙丁”们,操着方言,热热闹闹地聊着。有年轻的声音清脆高亢,欢笑连篇。也有半新不旧黄色头发的妇女,拉着家长里短。某些特色的尾音,斜斜地抛出来,前后左右围拢着我,既陌生,又熟悉。
月儿圆圆的,亮起来了,一直悬挂在车厢的左窗外,树影田郭在往后移动,它却和几条暗色绸缎般的云一齐定住,永不迁移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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