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不喜欢在超市买菜了,菜市场次之。
我最喜欢的,是小区附近路口推个小车的小摊,甚至是席地放着的几样菜蔬。
卖主,多半就是周围乡镇的菜农,或者只是家里多种了两畦吃不完,就拿到街边换个咸盐的钱。这样的卖主自然很少是年青人,五六十岁的常见,间或有些六七十的老人。
我是图这些菜新鲜吗?有时也不见得——种的量少,采摘的时候成熟程度不一,老老嫩嫩,长长短短的堆在一起。
要么是图菜品种齐全?那基本上是不存在的——家里有啥就拿啥,地里长啥就卖啥,这几天槐花开了卖槐花,过些天萝卜大了卖萝卜,韭菜长高了卖韭菜,韭菜老了卖韭苔,韭苔开花卖韭花,有时候家里樱桃红了,杏儿黄了,柿子甜了,也不分什么水果蔬菜啥的,都放一堆儿里,你愣中啥捎回去点尝尝就完事了……
那么就是图这些菜种品质更好,可也并不见得——多半不是卖菜为生,有些连秤都不带,就是在家里秤下重扎成捆,谁来买就是论堆,搞价啥的也没法说,倒不是怕便宜三两毛钱,卖菜的大叔会说:“大地出的,多几两都没啥,这是我们不容易拿到小区门口了,换个跑腿的钱!要是你到地头上,送给你一袋子也不值啥。主要是你一搞价吧我算不出多少钱了,哈哈!”就这样的情况,也就不可能做到种菜科学配比,按时施肥灌溉之类的。
看来,我图的顶多就是“卖家吃什么也就给买家吃什么”的放心了。就这份放心,其实也没什么道理可言,营业执照,生产许可证这些东西买家卖家都不在乎,那么也许是来自于白发?皱纹?笑容?甚或是皲裂的手指,微微佝偻的身躯?我还真是说不来,姑且称之为氛围吧。
我买菜并不很挑剔,倒总会跟买菜的大叔大婶聊几句:家里种了多少菜呀?这菜咋做着更好吃呀?骑车来的坐车来的呀?家里孩子们呢?孙子孙女谁带呀……可能我长得特别安全朴素,人家也都愿意跟我搭几句话,说说旱涝收成,说说虫情,说说来坐车的不方便,说说自家菜是怎么烹饪更口感更好,甚至说说自家的菜哪有点不影响食用的小毛病,甚至会顺嘴说些家长里短——我慢慢发现,全然陌生而和善的气氛里,很多老人都愿意说说家里的事儿,一来收获些安慰,二来还不怕被传话回家里去。
今天去看妈,路过北花坛路口,见有卖蒜苔的就想顺手买些带给妈妈。六十多岁的老两口,一辆特别小老年代步车,上面摆着一二十捆蒜苔,旁边还放一小堆儿樱桃。
我边挑拣边顺嘴聊了几句,付钱的时候,我掏出了手机,大婶说:闺女,没带零钱啊?大叔轻轻碰了大婶一下:现在年轻人都不带钱,别说了。
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付款码,一面是微信,正中是个卡通动漫小动物,一面是支付宝,正中是个戴墨镜的美女。大婶小声说了一句:唉,时代变了,现在连钱也都看不见了。我笑了:这二维码是孩子们的吧?
一句话打开了大婶的话匣:“微信是大儿媳的,支付宝是二儿媳的,出来卖这几把蒜苔,俩人把这东西往车上一放……”
明白了,我问:“那回去这钱还给你们吗?”
“那你擎想了。”大婶一副“你懂得”的表情,无可奈何的笑笑。
旁边卖生菜的大妈也是个热心肠:“来吧,我这二维码是我自己弄的,扫给我,我给你换成现钱。”
“这是个门儿,你们要不常卖菜也犯不上自己弄个这,容易生气。跟挨边的摊倒倒手,也多少落点现金。”我一边安慰着大婶,一边扫码付款,拿菜走人。
到了家,一边把菜拿出来择洗,一边把买菜的事说给妈听,妈听了笑了一会儿,说:“以后你带点零钱。”
我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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