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车路过这个村庄,寂静中泛着零星的犬吠,黑暗中夹杂着点点炊灯。松哥就是这个村的。松哥是我十二年前的同学,在松哥消失的十二年里,没有人知道他的消息。这时候,我又想起了松哥的母亲,有一年多没见到她了。
松哥家就在村里最边上,旁边就是大片的农田,十多年前,每年暑假,我都会到他家。那时,街门基本都是虚掩着,常常看到松哥光着膀子在举哑铃,满身的汗水,但也丝毫不能整乱了发型。松哥常常和我在屋外烧烤,讲着他中学时打架的故事。现在,我站在他们家门前想推门,好几回我伸出手又缩回来。最后,伴随着“知-啦-”一声,便是更深的静寂。街门依旧没关。院子中央,鸡被惊吓得满院子乱跑,一只田园犬,拼了命的狂叫。
十多年了,我来过几次,岁月不可磨灭的在松哥母亲饱经风霜的脸上留下来一道道的记忆,两只小小的眼睛有点浑浊,她的手,有小薄扇那么大,每一根指头都粗得好像弯不过来了,皮肤皱皱巴巴的,有点儿像老树皮。松哥母亲楞了许久,满是皱纹的脸上布满了泪珠,几乎始终没有做声,然后,眼睛茫然向空中瞅着。
随着大娘颤颤悠悠的步伐,我进到了屋内,屋子里空旷,老式煤炉里泛着的煤火才让人知道屋内还有人居住。炉子上烧的水,离炉子不远的地方,摆着个小方桌,放着一双碗筷。窗台上的台式钟早已停摆,大娘取了矮凳,站在上面,拉开钟罩,取出个塑料袋,塑料袋有些破旧了,打开一层又是一层。最后有几张照片露出来了。
我每次来,大娘都会摆弄出这些照片给我看,它们曾经被无数次的打开过,无数的手抚摸过。这些照片大都是松哥大学时照的,大娘手不住地抖着,
“松念大学的照片,收到通知书那天,全村都跟着欢起了好几天,俺村第一个读本科的。”
“松很孝顺,知道我一个人不容易,每周都能收到他寄给我的照片”
我也不做声。她的目光转到别处,望着空中,泪源源滚到老皱的脸上来。她哽咽着,颤巍巍地举起手去擦眼泪。
我不敢直视,头转向旁边。心里一阵难过,终于硬着头皮站起来向她告辞。
天彻底黑了下来。我走到停车的地方,热泪突然滚到脸上,后视镜里,我看见大娘一直留在门口,许久许久。或许在目送我,或许习惯了路口的等待、盼望……等待着十二年前把别人捅伤致死后就人间消失的松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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