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一位年长的女教授,家庭美满,孩子懂事,生活心满意足,然而当她的妈妈活了九十多岁去世时,她对我说:我妈死了,我觉得自己简直撑不下去了。
还有一位朋友的妈妈68岁,当朋友的姥姥九十多岁去世时,朋友的妈妈对朋友说:你姥姥不在了,我活着也没多大意思了。朋友非常惊诧她妈妈说出这样的话,她问我:人总是会死的啊,自己的父母能活到九十多岁已经是很好的了,为什么还是会接受不了?
是的,双亲都建在的人无法体会父母离世的影响。
你以为自己对人类的生老病死都是理智对待的,态度是达观的,是实事求是的。只要你父母还活着,哪怕是躺在病床上只剩一口气,你都认为自己是能接受父母要死去的这个现实。
然而,当那一刻真的来临时,你才发现自己绝对无法接受,不管父母多大年纪。他们为什么不能长命百岁的活着?为什么别人的父母还都活着?为什么我的父母会死?为什么他们就不能再多活个十年八年?他们真的不在了?他们怎么会说没有就没有了?
那种痛苦,用任何手段都摆脱不掉。
无论多少年都摆脱不掉。
它是直接在你的血液和骨髓里产生,痛到灵魂深处,所以你反而会在外人面前表现正常,该怎样就怎样,甚至该笑的时候还会笑,别人看着你好像没那么伤心,其实这是因为痛到了生命无法承受的层面,任何一种生命表层的载体都没有能力表达它,眼泪、语言、表情,都显得太肤浅,太做戏,太电视剧。你会本能地不让外人看到这些表象,因为那点皮毛,不足以描述你的生命之痛,反而成了亵渎。
一种状态到了极致,表现形式反而是相反的,正如人到了极端激动和喜悦的时候,不是笑,而是会哭会流泪;人到了极端痛苦,任何人都安慰不了的时候,因为没有能力表达,反而表现成平静,但本质上是一种针扎上去你都无力反抗的平静。
只有夜深人静,午夜梦回的时候,生命的阴影便会来侵蚀你,让你无处逃避。不管之前你的人生曾是多么幸运,多么顺利,多么愉快,多么爱情甜蜜生活满足,你都要迟早面临这种痛苦。
它一下子就摧毁了你的人生信念。
天就是塌了下来。
当然,你还会好好地活下去,甚至会更加珍惜生活,但是,你能清晰地感觉出,心理状态跟父母健在的时候是不一样了,而且是从此不可逆转。
生命的不安全感从此会如影随形,伴随你的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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