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何念猛地睁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昏暗的天花板，直到不再有天旋地转的感觉。
她的身子重重地陷在软软的席梦思里，好像无法动弹似的，抓住被子的手攥了又攥，像是希望能将她冰冷的双手焐热一般。
她又梦到那个场景了：重重下坠，狠狠砸在地上，一个妙龄女子躺在血泊中的场景……她撕喊着，想要拉住她，可是每一把都抓空。
她定睛环顾四周，昨晚没看完的书还摊在枕边，缓解眼睛干涩的眼药水倒在书旁，幸好还是熟悉的味道，一点点安全感又慢慢的回来了。
她下意识的咽了下口水，尽管早上刚醒口很干。长吁一个深呼吸后起身去拉窗帘，这是她每天起床后做的第一件事。
只听哗一声，窗帘像是被撕成两半，大片的光夺窗而入，照在床上，照在衣柜上，照在窗子对着的斜角落里，照在何念的脸上，很温暖。昏暗的房间一下明亮了。
何念顺势伸了个的懒腰。转身看到散落在地上的报表，心里有一丝紧绷，眉头一皱，随即又将纸捡起整理好装入包里。
她走到厨房，按开饮水机的开关，她始终保持着清晨一杯温水来排毒的习惯。
烧着水的同时，她转头到卫生间开始洗漱。电动牙刷的频率正是舒适的档位，牙膏也是喜欢的口味，她尽量让自己在熟悉、喜欢的物件中感到一丝温存与安全。
洗漱完毕，画上淡妆，这里的淡真的就是到涂粉底、补眉毛为止，何念一向觉得素颜最好。
换上干净的衣服，收拾好钥匙、充电线、书本等物品，检查好窗户，何念背上大大的黑色背包出门上班了。
走在楼梯过道上，何念想，要是和父母住在一起，这些事妈妈都会好好料理，不用自己费心，不过与他们隔的不远，他们随时都可以来看我。
想着的功夫，已经走到了公交站台。对面新办了一个小学，上车的同时，一群小学生下车，他们或被爷爷抱着，或被奶奶牵着，也有自己约着小伙伴一起的。
待全部乘客上下完毕后，司机关上车门一脚油门按原定路线向下一站驶去。
何念还是和往常一样，戴上蓝牙耳机，听十点读书里的名人典籍，眼睛无神的看着车窗外的一切。
不一会儿，到站了。何念顺着人流下车，带着一丝不情愿踱步走向单位。
02
办公室里，何念刚倒好一杯热水坐下，电脑还没来得及有打开。
“何念，”只听部门老张精神头十足的叫了一声，又畏怯怯地小声嘀咕“王副叫你到他办公室去一趟。”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
何念顿时感到心里紧紧地揪着，半天不愿动弹一下身子，就感觉头上的天突然阴沉下来，黑压压的让她踹不过气。
“何念！何念！”“他找你。”老张好像要从睡梦中将何念叫醒一样，小心翼翼又不得而已。
何念心中有一万个不愿意，但还是从抽屉里拿出了笔记本和笔，拖着不想多迈半步的脚上楼走向王副的办公室。
到了王副办公室门口，只见他长伸着脖子，谢了顶的椭圆形的脑袋像是刚黏在脖子上似的，摇摇欲坠。
他盯着老旧的台式电脑屏幕，一个字母一个字母的敲击着，时不时错乱的晃动一下鼠标，又眯着眼睛再伸了伸脖子，继续盯着屏幕，他似乎忘记了还有眼镜这个物件。
不经意间他抬头看见何念站在门口，王副脸上漏出一丝油腻的诡笑，他手指挪到办公桌上细高的茶杯上，端到噘着的嘴边晃头轻吹几下，嘬了一小口茶，虽然嘴唇的肉被烫得微微颤抖，却也很是享受。
“何念来啦，”他语气里透着让人瘆得慌的感觉，“进来坐、进来坐，这里有个工作安排。”边说着还做招手状。
何念极不情愿的挪步到办公桌侧对着的沙发上坐下，心里故作镇定，想着一定要保持头脑清醒，要沉着忍住。
王副见何念眼中无神、默不作声，就主动开了话题，“这里有个专项督导的巡查，这边人手不够，你来做我的联络员，一起出去走走。”
何念还是忍不住了，“王副，月底了我这边要收的单位上报资料就有三四十家，走不开，报表也还在做。”说着情绪稍有些许起伏。
“那些事情交给梁玉萍去做嘛，”王副不以为然，“你就好好做好我的助手秘书，帮我联络联络！”
何念脑子里突然又闪现出了那个可怕的画面，重重的下坠，满地的血迹……突然间她感到撕心裂肺，她再也坐不住了，极力压着的嗓子还是发出了一声音量不大的嘶吼，一大颗泪珠涌出眼眶。
王副似乎对这一状况没有太多的惊讶，显得格外的冷静。“这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让你来是工作的，不是来做客的。”这样的言语在旁人听来似乎和前面所说的事情前言不搭后语。
说罢，他从办公桌前的靠椅上要挪到旁边的沙发上，想和何念坐成一排，何念下意识的快速挪到了沙发另一头的最边上。
“你综合办还有两个人，为什么一定要我跟着你，做你的联络员？男女工作很不方便！”何念感觉自己像是丧失了理智，似乎控制不住了。
何念连做几个深呼吸，尝试着冷静下来，面无表情地说：“我还有自己的工作要忙，如果没事，我就走了。”
正在这时，周庆国略微急促的疾步走了进来，“王副，有个文件要您看一下，”他下意识到察觉到自己莽撞了，又退回到门口咚咚的敲两声门。
王副眼神里有一丝错愕浮现，又立刻不紧不慢直起身子，下意识的拉了一下他敞开的蓝色夹克外套的边角，坐回到了办公椅上。
何念见状，铁青着脸，仍然面无表情，像是从沙发上弹起来似的，疾步走出办公室，笔记本和笔紧紧地攥在手里。
来到楼道，何念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压抑到极点，竟手捂住嘴失声痛哭起来，两大颗的泪珠顺势而下，大概持续了四五秒的时间。
“我一定要镇定”，何念攥紧拳头，深吸一口气，单手左右一抹，擦干眼泪，重新整理了一下状态，径直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03
何念做在自己的办公椅上，人却感觉在另外一个世界旋转，只隐约听到梁玉萍愤愤地说“狗日的死色逼，管不住自己么绑到树上去！”
白有志扶着他粗壮的老腰站了起来，又去扶了扶他黝黑高大鼻梁上的镜架，似有思虑的开口道：“你怎么那么怕他啊，我想着不至于吧，他怕也不敢做什么的！”
何念绝望的看着正对着自己的窗外的天空，一点色彩也没有，全是昏暗暗的。“我…有…心理…心理…阴影。”半天才从嘴里蹦出几个字。
“不至于，不至于，我想着都是公职人员，那么怕他干嘛？！不要那么怕他！”白有志自认为说着安慰的话。
这一天，何念都魂不守舍，不知所云，不觉身在何处。
晚上，何念拖着沉重的步伐，推开了家门。
饭桌上冒着热腾腾的白气，一桌子饭菜荤素搭配，秀色可餐，似乎都等着何念回家。
“爸，妈我回来了。”何念提起两边嘴角，努了努嘴，强做无事状。
“饭菜都做好了，就等着你回来呢。”妈妈和往常一样，平淡无奇又带点微笑地开启了碎碎念，“家有老人是不是很幸福！下班回家就能吃饭，楼下租房的小程现在还在淘米洗菜呢！”
要做往常，何念早就对这隔三差五的唠叨弄得烦躁不安，定要回嘴“又要提醒我不能辜负你们了是吧，又要道德绑架了！”
可是今天她实在是没有力气了，无奈的附和着妈妈，抽出餐椅缓缓地坐下，发现没拿碗筷后，又硬撑着起身转进厨房拿来了碗筷。
何念胡乱夹了些菜在碗里，和着米饭大口大口往嘴里塞，她怕她又忍不住和父母说起今天的事，而落得个心里拔凉拔凉的收尾。
就在上次，她回家和爸妈说了单位的领导莫名其妙半道拦下她，以工作事项为由又是拉手、又是扶肩，还特别关心她的安全让她很反感的事情，本以为父母会站在她这一边安慰她，没想到爸爸作沉默状，也不知道心里想什么，而妈妈则“安慰”她不要多心，领导可能真的没有恶意。
这样的情景、这样的感觉何念已经是“家常便饭”，和杨寅闹离婚的时候也是被父母所谓大好人大道理伤得心灰意冷，但是她还是没长多少记性，总有侥幸心里，自找没趣。
这样的事情多了，何念也意识到不能在自伤自心，所以今晚的饭要使劲往嘴里塞，她觉得堵住嘴就不会伤到心。
爸爸看到被饭菜抻的鼓鼓的脸颊的何念，察觉到女儿的一丝异样，自从女儿离婚后这种状态不时发生，考虑到女儿的敏感，爸爸不动神色。
而妈妈似乎看不见女儿的异常，自顾自说着这个菜哪里买的，怎么做的，要多吃点肉，多补充点营养，巴拉巴拉……
04
嘟嘟嘟，电话响了起来……
她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何念心里犹豫着要不要接。
“喂，梁姐，”她调整好面部表情，微笑着接起电话。
“小何，今天中午这个架吵大了！”
“啊？梁姐，很严重了吗？”何念的情绪跟着紧张了起来。
“他们两个大晚上的都给我打电话，让我做证人，一个让我作证听见她骂人了，一个让我作证她没有说’滚’！弄得我心情烦躁，她还让我打电话给你说要你来证明到底有没有骂？”
何念心头一紧，瞬间感觉自己摊上大事了，一个是昔日对自己有恩的同事，一个是不能得罪的熊副。
“那怎么办？这不是让我们站队吗？”何念开始急了，完全顾不得今晚的约会。
一上班没几分钟，白有志就接到熊副的电话，没开免提都能听到他电话里传来刺耳咆哮的声音，“怎么说？不想写吗？限你三点之前快点给我整出来！”
白有志强压住心中的怒火，脸色难看的打开word文档，正准备着手写电话里嚷着要的材料。
何念很是同情的看着白有志，想说点什么安慰他。
“你们是不是都不想干了，不想干就滚回去！”突然何念身后一声巨响，猝不及防熊副已经站在了何念身后，也就是办公室的中央。
此刻，大家都不敢出声，一旁打电话的梁姐音量都缩小了。
熊副把在电话里咆哮的话再次对着白有志吼了一遍，并威胁说，“我打电话给你们局长，干不成就让他把你领回去！”白有志无法忍受这样的场面，置气回怼，“你要让我滚回去那我就滚回去嘛，我写不了了，让谁写谁写。”
说着白有志站了起来，身子有点摇摇晃晃，在原地驻足了半分钟有余。
这场激烈的争执持续了好几分钟，以熊副打通白有志原单位领导的电话而终结。
何念和梁燕萍都没有出声，紧紧张张地想熬过这场风波。
“那你就说你当时被吓傻了，什么都不知道！反正当时我在打电话没听到。”电话那端梁姐正给何念支招。
“那不就是说白老师说了瞎话吗？可熊副的确说了“滚”的字眼，当时大家都在气头上，大家话赶话蹦出来的事不能当真啊！”何念犹豫地说。
“是啊，两个老大人揪着这个吵架的细节折腾我一晚上，让我站队，我当然说什么也没听见啊，特别是你，让你站队，这个太为难你了，所以我才迟迟没给你打电话。”
“梁姐，我该怎么办啊！”何念感觉真是倒霉透顶了，早知道当时她就应该出去上厕所什么的，避开这纷纷扰扰。
“不怕，到时候你就说你当时被吓傻了，什么也没听到就可以了，”
“好的，白老师帮过我，但是我也不能得罪熊副啊。”何念满是无奈的和梁姐达成一致。
嘟嘟嘟，有电话打进来，何念一看，是白老师的电话。
“梁姐，这边白老师电话进来了，我就按照你和我说的跟他说哈，先这样了，再见哈。”
何念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情绪，接进了白有志的电话，“喂，白老师，你血压降下来了吗？身体没什么问题吧？”
“血压还是偏高，医生说要住院，已经办了住院手续住进来啦，正在安排着做各种检查呢。”
“啊，这么严重吗？你一定要注意休息，放宽心呢。”
“小何，白天的争吵你也听到了，她咄咄逼人，现在又来纠缠白天吵架的内容，我想请你做个证，如果领导来了解实情，还请你实事求是，如实告知。”白老师语言诚恳。
何念记着白老师之前帮自己家打官司要房产的恩情，虽然最后败诉，可是中间繁冗的过程都是白老师帮着操心的，就算他要求她黑白颠倒她也是可以尝试的。
她全然忘了梁姐之前和她交代好的说辞，宽慰白有志：“白老师，你放宽心，安心养病，领导如果问起我情况，我会如实说明情况的。这些都是小事，关键你的身体要紧。”
白有志终于松了一口气，“谢谢小何啦，我会注意身体的，你也早点休息啊，打扰了。”
“没事，白老师，明天就是平安夜，你也早点休息，争取早日康复，圣诞节快乐。”
“好的，同乐。”
挂了电话的何念目光呆滞，完全忘记了和雷磊的约会，半点心情也没有了。
05
“白有志跟你们说了吗？”
“说什么？”何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无辜的望着牛副。
“我前天去医院看白有志，他说情况糟糕啦，很有可能患上了肺结核，已经90%可以确诊了。”
何念蒙了，肺结核……那不是传染病吗？那我们是不是有可能被传染，细思极恐。
何念假装镇定，“肺结核？真的吗？不是说高血压吗？！”
“可能因为还没有100%确诊，他可能是要等着确诊了再和你们说去检查一下。”
“很容易传染吗？会致命吗？”
“怎么说呢？你百度一下可能了解的比较清楚。”
“他还和我说，真的是太不好意思了，如果他确诊了，和他密切接触的人都有可能感染，如果传染给了谁，他太过意不去了。”
此时，何念的记忆被强行拉回到了这半年的情景中。
咳咳咳，嗯……啊……嚏！
“哎，这种事情谁也不愿意遇到，他自己也不知道嘛。”
“希望大家去检查了都没事，主要还是看自身免疫力的强弱。”
何念心想着今年她跑步瑜伽，运动很多，身体抵抗力明显增强，算是免疫力不弱吧。
哎谁也不愿遇到这样的事……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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