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科

“梅老师，麻烦等一下。”我前往各级部分发材料，刚出门，就被人叫住。回头，是刘老师，一位五十多岁的男老师。以前很是肥硕，这两年减肥成功，走起路来步伐都矫健了不少，脸上也多了一些神采。

“有事？”我心里有点好奇，我们两人平时鲜有交际。

他脸上现出一些踌躇的神色，似乎很难张口，:“想跟你商量点事……要不，要不就算了吧。”有笑容堆积在他的脸上，但是笑容里却又露出几许尴尬。

“有什么事你就直说行了，怎么又算了？”刚开学，各种事情纷沓而来，乱成一锅粥，我实在没时间跟他客套。

“我就是想跟你商量点事，不过你感觉为难就算了。”一个大男人，居然有些忸怩起来。

“没事，你直说行了。”我使劲按耐住自己的性子。

“梅老师，你看，这个学期你能不能改教思品课。”他终于说出来了。

“为啥啊？”我有些吃惊，但随即明白过来:“你想跟我交换一下，你要教历史？”

“哎呀，你看太让你为难了，你看……”他不停地搓着手。

“你怎么想到要改科教历史了？”

“我感觉历史比较容易教出成绩。我这想着进职称……，我知道这太让你为难了。”他的脸红起来，身子也不自觉地扭动。

听了他的理由，我有点想笑。我不知道他从哪里看出来历史容易出成绩，难不成因为我今年误打误撞教了全市第一？

我想告诉他，其实能否教出成绩，并不是取决于教哪个学科，而是取决于以下几点:第一，教师的素养和人格魅力；第二，因材施教，科学合理的教学方法；第三，学生的整体素质；第四，超出一般人的付出。

但是我知道，现在我不能跟他讲这些道理，他会认为我在找借口不想跟他交换。

我从心里讲是不想换的。前几年，因为身体原因，学校照顾我，让我改教历史。刚开始，也有颇多不适应，两轮下来，经过一番摸索，终于对教材驾轻就熟了。再改科，势必又需要从头开始。

但是真要拒绝，我又张不开口。这么个大男人站在我面前，满脸堆笑，眼巴巴地看着我。我知道，张嘴求人实在不容易。

“行，我没意见。你跟学校说一下吧，学校同意就行。”

“哎呀，太感谢了，太感谢了。”我感觉他骤然挺直了身子，仿佛一块大石头从他心口搬开，“我去跟学校说一下，太为难你了，谢谢。”

我实在不能再站在那里接受这份谢意了，他让我心里有些怜悯和悲凉。为了职称，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不得不放下身价求人!

我回了两句，赶紧抽身走开。

下午，我坐在办公桌前喝一口水，喘点匀和气，他又进来了。

“梅老师，还得求你。领导不同意，你看，你能不能去帮我说一下，太麻烦了。”

我实在不忍看他的眼神，立马答应下来。

我告诉领导，我自愿跟他交换，也希望学校能给他一个机会。我也知道学校的担忧，怕成绩不好，影响会考，但到底能不能行，毕竟试过才知道。

最后，学校勉强答应让他教一年试试。他自然又是诸般感谢。这份感谢，让我感觉有不能承受之重。

以前，刘老师任教数学，成绩还算不错。后来，在职称晋升上受了些挫折，失望之余，开始彻底放松自己，每天过着悠哉悠哉的生活，业务能力逐渐退化。如今，政策放开了，这让像他这样年龄的老教师又看到了曙光，于是又抖擞精神，重新披挂上阵。只是武器已经生锈，胳膊腿也不太听使唤了。

我不想做任何评判，只是看着他们的徒劳忙碌的身影，无端地感觉一些悲凉。

（距离写以上文字，已经过去了一个周。开学以来的生活，可以用八个字来形容:兵荒马乱，硝烟四起。我虽只能算是局外人，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卷入漩涡当中，不得安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