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每次去查房，比较不敢正视的是窗边那位看不出岁数的患者。
在下必须承认，即使处女座见天被黑，也不尽是冤案。比如心理洁癖。要对着眼前这种整日卧床不愿出门，蓬头垢面胡子拉碴的模样，等于让处女座去当牙医，多数活不过第三天。
自从混迹于圈子，从主任到医生、护长到护士，甚至从师长到同侪，满眼望去尽是高颜值。即便是患者也少见歪瓜咧枣。遑论如此尊容。
随着治疗进展，患者躯体症状已逐步康复，心理治疗依然关健。主任老师用询问（抓丁）的目光扫了扫身旁一群白大褂，看谁能接诊。躲避不及，撞上美女主任的慈爱目光。
海伦眼疾手快抢先认领了新来那位年轻美貌的女孩儿。我和刘大小姐低头不语，各自权衡对策。想到刘大小姐平时对我的好，上回还刚赏了我一包枣儿……我落漠怅然表示要迎难而上，以解眼下燃眉之急。
到了约定时间，患者趿拉着一双拖鞋走进诊室，咵嗒一声坐在椅子上。我发现他特别洗了个澡，除了胡子拉碴，还算整齐干净。毛衣袖子上有个破洞，相形之下，却越发衬托出一个意外：留心望去，也是浓眉大眼高鼻梁，虽略输于朱时茂，却不逊于陈小二。
接着回答我的问题，多少又让人吃一惊。
原以为就是一啃老青年，无业、颓丧、整日怀疑人生，就象其母每次查房必然抱怨的那样。不曾想，他学的是计算机，曾拿过社区义工几次银奖，还作过盲人服务志愿者。早年一场急病，被改变了人生轨迹。在一个安全感和家庭教育缺失的环境里长大，至今以挨父母批评责打为家常便饭。在从小几乎没有零花钱的日子里，硬是活了二十多年。他能存活至今，已然算是个奇迹。
访谈期间，人虽然吐字不清，却还算反应不慢，逻辑清晰，有观点，有想法。天知道那副愚钝颓废的外表，是怎样禁锢着一个无力突围的灵魂。面对缺乏沟通的父母，受其多年的疲于照料，作为儿子，内心有感激和内疚，无力承受的冲突容易令人因羞愧而关闭面对自我的认知和探索。最终采取充满妥协和逃避的应对之策，也许形成了这个家庭无力改变困局的桎梏。
访谈结束，他还是作出了一项承诺，打算尝试重新规划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如果心境从此不再荒芜，或许能够开启新的日子。
困局中，有些人只要迈出第一步，终能有各种方式突围。然而对某些人，累积的心病往往是极度冲突之下，肌体无意识选择的下下之策。因为，最不济躲进躯体症状里，亦不失为应对抑郁困局的性命保全之策，这样活着，至少还能让父母不至孤老残生。其中无奈悲伤，又有多少人懂？这时候旁人能作的，或者因怜悯而一味姑息，或者怒其不争而一味批评。人若想让风筝飞得高，应该会怎么做？
他的依从性非常好，药物治疗产生的效果也非常明显。出院那天，我正好在边上与一个强迫症少年交谈。听到他和母亲向病房里其他人微笑告别，那才是一个二十多岁普通年轻人真正的声音。老师说过，通过治疗，要让我们的患者漂亮而有尊严地回去，她总是作得到。
正在薅草的一群白大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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