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从正常人崇尚建功立业的标准来看,王阳明最牛的主要有两个方面:思想培训和军功。
先说培训,王阳明不是很长的教育生涯,跟他亲密的弟子有上千人,临死的时候,门下弟子已过万,遍及社会各界。如果要商业运作的话,绝对可以做到上市,教育产业龙头股。
王阳明“龙场悟道”后,就开始孜孜不倦地育人子弟,开讲座,办培训班,做客座讲师。不拘场地和形式,不设生源门槛,只为传道解惑,也从此开启了“开挂”的传奇人生,走上人生巅峰。
龙场驿是什么地方?古地名,今为贵州修文县龙场镇,在贵阳西北七十里。虽然现在来看是山清水秀,旅游避暑胜地。但当时来看绝对是不宜人类居住,穷山恶水,猛兽毒蛇横行出没,瘴气弥漫。瘴气其实更恐怖,无形无色,甚至无味,是南方雨林特有之物,其实热带原始森林林里动植物腐烂后生成的毒气,细菌病毒可想而知。当地原住民只有少数民族,民风彪悍,经常会用不太友好的眼神瞅你。前任驿站站长交棒时留下一个宝贵的经验给王阳明:不要和陌生人说话。然后就屁颠屁颠地跑了。
王阳明是龙场驿,相当于国营招待所所长,而且由于是受处分的,还不能住驿站的宿舍里,他只有在山脚找个岩洞居住,刚开始没经验,夜不闭户,结果一个晚上,他一个家仆的半边脸被熊瞎子给啃了。
就是这样恶劣的地方,王阳明悟道了,然后就在这样条件恶劣的地方讲学,传播圣学。按理说,肯定没“生意”的。
但是由于他的学说,通俗易懂,而且容易上手,非常实用,大受欢迎,竟然名声远播,求学者络绎不绝,来听他的“私房课”,他的所在地变成了一个人丁兴旺的高级学区。
他的学问也跟着他名气,惊动了当地省府的教育部门官员,并传至朝廷高官,并且获得高度的肯定。尽管他的学问在当时来说,跟考试升学率毫无关系,最多算课外兴趣班。但还是为他后面的出山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好钢用在刀刃上,没过几年,王阳明被授命去江西剿匪。江西的匪患猖獗由来已久,根深势大,跟湖南,福建,广东的土匪串联呼应,严重干扰了当地正常的群众经济生产活动。原来治匪的几任官员焦头烂额,束手无策,甚至已经怀疑人生,只求解甲归田,苟且残生。
看王阳明剿匪的过程实在是非常“过瘾”的。完全符合“军事美学”的典范。
如同庖丁解牛,游刃有余,酣畅淋漓,似乎不费吹灰之力,一年多下来就荡平了江西广东一带为患数十年的土匪,还全国人民好几个治安良好的5A级国家森林公园,朗朗乾坤,海晏河清。附近的人都惊呼王阳明是神。
后来还有更神的,没多久,蟠龙踞虎在南昌的宁王起兵造反,十几万精兵,浩浩荡荡,声势震天。王阳明当时刚好路过江西,要去福建维护治安的。手上没有兵权,但形势危急,良知驱使他必须挺身而出,以免战乱祸害黎民百姓。然后他以一人之力,团结起当时已经吓作一盘散沙的地方小股武装力量,通过一系列神操作,一个月就把这支强大的叛乱力量给收拾了,还活捉造反头子宁王。
王阳明打仗有几个特点:
1)效率高,一般不需要旷日持久打消耗战,或速战速决,以逸待劳,不耽误农民春耕秋收;
2)性价比极高,相比于其他将领,所需兵力极少,非常省钱。
3)表里皆治,剿匪不忘安民,长治久安。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别人做不好,王阳明为什么能如此轻而易举地做到呢?
其实王阳明此时“心学”已大成,对他来说,破山中贼已经如同囊中取物,是有科学依据的。
绝不是靠一时运气,一时开开脑洞。一个人打一次胜仗可以靠运气,打一辈子胜仗靠的是实力。王阳明的实力就是他的“心学”。
我们再来说说他的心学。
王阳明在农场悟道那年已经三十好几岁了。其实悟道这回事,说起来很神奇,一个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晚上,王阳明突然大彻大悟,洞彻天理。实际上也不神奇,因为王阳明已经苦苦求索了几十年,儒家思想,佛学,道家,兵法他都深入研修过,不但如此,也经过九死一生的黑暗宦途历练。所谓量变成质变,厚积簿发,悟道也是自然的事。
龙场悟道,即诞生了王阳明心学,王阳明明白了“圣人之道,吾性自足”. 进而推出“心即理”
什么意思呢?讲好的一面就是,变成圣人的良知就在人的心里。讲坏的一面呢,恶人的心理,其实也在人的心里。我们心里所想的,就是反映着世间万物运行的道理。
这有什么好处呢?简直太方便了好吗!
因为再也不用苦苦外求去寻觅道理了,只要没事琢磨自己的内心就可以了。自己的心就是一个检验万物的实验室啊。
这个当时程朱理学的“向外格物致知”完全是两个路数,向外求是苦海茫茫,无处是个头。向自己的心求,就是“回头是岸”,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天理”却在,自己内心深处。
很多人会说,包括当时的主流意识都纷纷驳斥。古人会说,你这不是“苦禅”吗?现代人会说,这不是“唯心主义”吗?其实王阳明的“心学”还真不是普通的“唯心主义”。
其实每个人的意识,从一定程度来说,是客观存在的,是“唯物”的。饿了就想吃,吃饱了想吃好的,喜欢漂亮的颜色,喜欢香气,讨厌臭味,喜欢听甜言蜜语,讨厌批评等等等等。从宏观上来说,是大致一样的。
如说,流水线上的每一批坚果手机,性能和外形相差无几,你可以从一个正常的坚果手机完全了解坚果手机的所有特质。
那么人也一样,人就是“天理”在流水线上制造出来的“产品”。
一个正常人其实都是差不多聪明,差不多愚蠢的,每个人的欲望都差不多。只要了解一个正常人,那么几乎可以了解所有正常人的心理了。只要你确保自己是“正常人”就行。
王阳明想明白了这一点,知道了“心即理”,从此之后,洞彻人心,如同开了“天眼”。
洞彻人心其实不难,难得是做出选择,难得是修心: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所谓“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一个人要洞察自己的人性,才可能超越。不然只会被“欲望”和“情绪”牵着鼻子走,要做自己的主人也是这个道理。驾驭自己的人性有什么好处呢?不开心时候变开心,恐惧的时候不恐惧,贪婪的时候会知足,发怒的时候会消气。
举个例子,当时宁王叛乱,所有周边的政府官员居然没有敢上报,含糊其辞,左右言他。为什么?因为明哲保身啊。这种诸侯叛乱的事,在朱家已经发生过了,鹿死谁手还未可知,万一报了,如果宁王得逞,那么倒霉的是自己。但王阳明不想这些,他心系苍生,不忍生灵涂炭。自己一人安危早已置之度外。才能摆脱一己私利,以及恐惧。
王阳明打仗能如此顺利,也是因为他太了解人心了。他知道哪里会出问题,哪里会有漏洞,那些匪徒在想什么。然后一一施法破解。比如找出内鬼,用“十家牌法”堵上匪徒老家,用劝降书削弱匪徒的力量等等;
王阳明打仗靠的是“心学”+“兵法”。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心学是兵法的基础,相当于一个操作系统,兵法只是一个APP而已。
没有强大的心学操作系统,只懂得兵法app,那是要“死机”的。王阳明的兵法用得很溜,以致于当时匪徒包括官场的正直人士,都畏惧他是一个“狡诈”之徒,周星驰的《九品芝麻官》说过,忠臣在手段上要比奸臣更奸才能战胜奸臣。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王阳明有个“至纯至阳的心学”护体,使他的部队成为“仁义之师”,所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王阳明带兵打仗的时候,是两手抓的,无论带兵打仗到哪里,培训讲学就到哪里,真是打仗教学两不误。很多学生一边在听王阳明讲课,一边看王阳明云淡风轻指挥前线作战,然后就是捷报频传,都看傻眼了。我觉得这样潇洒的军事天才历史上应该也没有几个,大家都知道,就连半仙诸葛亮,都是累死的。
很多学生都很想跟王阳明学军事,毕竟年轻人都有一颗超强的功名利禄心,但王阳明几乎不教。其实换成一般人,早就乐不可支地教了,一个人都喜欢自己的辉煌经历来吹牛啊,让他憋着都难。可王阳明不是一般人。如前面所说,世俗的功名利禄心已经看穿,看穿也就不再执着。
不教军事王阳明是有顾虑的,因为心学,提倡的“良知”,是“从善”,而军事,是大凶之物,动辄生灵涂炭。虽然剿匪安民,但本质上剿的匪也都是自己的同胞,实属万般无奈。王阳明自己是可以分清拿捏好这个度,能够招安就招安,能少杀匪就少杀。一切的中心就是给绝大多数普通百姓提供好的环境。另外用兵的确需要“兵者诡道”。他深知年轻人很难把握这个边界,是需要不断事上练才可以的。王阳明自己经过了那么多年的历练才可以做到的。
“心学”初级版容易,要进阶其实也是很难。“心即是理”看似简单,其实很难。
我们用同理心去做一些小事,一般大差不差,所以容易上手,比如给父母行个孝心,买票排个队,上车给老人孕妇小孩让个座,拾金不个昧。但要处理复杂的事情,却不容易了。
每一个人都一颗“天理心”。但如何知道自己内心是否符合天理,却需要大量的社会实践。这也是王阳明不断强调的事上练。
打个比方,我们搞设计的,都用过工程量具。那我们自己的人心就是一把尺。如果简单地“将心比心”,来一个“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所欲施于人”,是有机会要犯大错误的。因为需要不断地“调校”。
怎么调校?就是不断实践,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只有足够多的调校,保持终身学习,才能使得自己的心永远保持一个“客观准确”。
唯心主义的错误就在于,单纯地以为自己想的就是一切。“想当然害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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