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雪人国

文/霜生花

慕叵森林的北面，是一片苍茫的雪原。居住在那片苍苍雪原的雪人们，过着安逸的生活。雪人们世代在那里繁衍生息，享受大自然的馈赠。

苍苍雪原上长满了高耸入云的白桦树。白桦树上落满了积雪。树上那些浑然天成的雪花，在朦胧阳光的照耀下，像是会发光的精灵。幽幽的灵动，点缀着苍苍雪原恒古不变的雪色。

在白桦林的中央，坐落着几栋零星的木制房子。房子斜斜的屋顶，方便积雪滑落。每一间房子都有一扇大门和一扇大窗户。雪人不喜欢太温暖或者太寒冷的环境。恰到好处的温度，能保证雪人青春永驻。

苍苍雪原上的太阳又大又圆，永远发出鹅黄色的光。麋鹿们穿梭在白桦林间，与雪为伴。它们喜欢与雪人做朋友。

雪人国中，刚刚步入青春期的宝宝雪人半雪，此刻，正在接受众雪人们的夸赞和期许。

这是雪人国的传统。每一位雪人都得有一个独一无二的成年礼。在成年礼上，只有接受众长辈们的夸赞和期许，雪人才能茁壮成长。同时，众长辈们还会送给雪人一份精心准备的礼物。

宝宝雪人半雪头上戴着一顶圣诞帽，那是圣诞雪人刚刚送给它的。半雪的脸圆滚滚的，像一个大西瓜。它的眼睛也水灵灵的。它的脖子上还围着一条绯红色的围巾。围巾也是刚刚嫘祖雪人给它围上的。那可是勤劳的嫘祖雪人赶工才织出来的。

所有雪人此刻都围在半雪的周围，纷纷等待着对它说出溢美之词，同时送上礼物。

这会，该轮到单身狗雪人发言了。它上下打量着半雪，半晌，才说：“看呐！我们的小半雪，如今出倒是出落得亭亭玉立了！”

单身狗雪人总是喜欢这样说话。嘘嘘雪人刚好站在单身狗雪人的对面，它赶忙用食指挡在嘴巴上，小声地“嘘！”了一声。单身狗雪人这才停下来，一动不动的。

嘘嘘雪人朝对面的智慧雪人使了使眼色，智慧雪人就马上跑到单身狗雪人身旁，对它耳语道：“亭亭玉立是用来形容女孩子的！”

单身狗雪人当然知道雪人是没有性别的。可是在它眼中，所有的雪人都有着不一样的韵味。

单身狗雪人正欲再多说几句誉美之词，平日里不太受欢迎的柠檬味雪人赶忙插了个空。它拉起半雪的小手，将一颗又大又酸的柠檬放在了半雪的手心里。

“拿着，人见人爱的小半雪，愿你像这颗柠檬一样，酸涩无比！”柠檬味雪人兴高采烈地说，它对于它的说辞十分有信心。

柠檬味雪人一开口，它身旁的雪人纷纷离它好几丈远。是啊，谁能受得了它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酸溜溜的味道呢！

待到柠檬味雪人说完，考试不及格雪人赶忙上前对半雪说：“瞧，半雪戴上这顶脑子，真是太好看了！”

大家都知道它想说的是脑子，所有雪人也习惯了它别具一格的表达方式，倒没有雪人太在意这个细节。

只是，蹲在一旁的生气雪人可是万万忍不了。它恶狠狠地盯着考试不及格雪人，咆哮道：“你个傻瓜！是帽子！帽子！帽子！”

说完，生气雪人赶忙冲到半雪身旁，将它的《生气宝典》送给了半雪。它皱着眉头说：“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雪人！愿你将来能成为世界上最伟大的生气宝宝雪人！我相信以你的潜质，你一定可以的！”

就这样，众雪人们你一句我一句，听得半雪云里雾里的。它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它也从没参加过其他雪人的成人礼。所以，它是完全没有经验的。它只能一个人笑眯眯地点头，无论其他雪人说什么，它都热情地接受它们的好意。

惟有瘦不拉几雪人，它实在是没有什么礼物可以送给半雪。它对半雪说：“你是个好孩子。我希望你一辈子可以吃饱穿暖。”

半雪点点头，恭敬地对它说了声“谢谢”。

这会，珠穆朗玛峰雪人突然大喊道：“哟呵！黄金雪人也来了！黄金雪人也来了！”

登时，所有雪人都被它的话给吸引了。要知道黄金雪人可是雪人国最富有的雪人。几乎大部分的黄金，都集中在它的手中。

黄金雪人从家里出来时，背上了一大袋黄金。它还在山头上时，珠穆朗玛峰雪人就发现了它。珠穆朗玛峰雪人看着黄金雪人背着黄金，从对面那座高高的雪山上滑了下来。

黄金雪人可是很少露面的。它每天都很忙。它每天没日没夜地打造它的黄金宫殿。只是谁也没想到，今天它竟然会来参加半雪的成年礼。

此刻，所有雪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黄金雪人的身上。

黄金雪人笑意盈盈朝半雪走来，递给了它一个破旧的圆鼓鼓的袋子。它说：“愿你能成为世界上最富有的雪人！”它还摸了摸半雪的额头呢，似乎是在给它赐予福气。

只是，当黄金雪人说出那句话时，半雪简直惊呆了。富有？什么是富有？半雪低下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袋子。从袋口中，半雪依稀可以看到一块金灿灿的黄金。

众雪人看到半雪手中的袋子，也纷纷投来了羡慕的眼神。可是事实上，半雪却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快乐。它甚至有些迷茫。

原本应该是它自己的成年礼，可现在，为什么大家把目光都投到了黄金雪人的身上呢？为什么它们会喜欢这种既不能吃又不能睡的石头呢？

好吧，既然有雪人需要它。半雪决定送一块金子出去。它把金子塞在了瘦不拉几雪人的口袋里。因为半雪刚刚从瘦不拉几雪人那极度渴望的眼神中，发现了它的秘密。

可是，它自己的秘密呢？它的心中此刻一直回荡着“最富有”三个字。在它心中，它最想要的可绝不是这种金色的石头啊！而且，它也不认为，拥有黄金就会成为最富有的人。

那么，它最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它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以至于，后来其他雪人陆续给它送礼物时，它压根就没有太上心。

快乐雪人送给半雪一罐快乐糖果，希望它每天快快乐乐的。挡风雪人送给它一把白色的伞，还说这伞将来大有用处。笑死人不偿命雪人送给它一瓶喜笑颜开面霜，希望它每天笑口常开。还有拉布拉多雪人送给它一个狗狗布偶，机器雪人送给它一个手电筒……

今天，半雪收到了太多太多的礼物。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它依旧辗转难眠。它无法入眠，并不是因为那些五花八门的礼物。而是因为这是它第一次认真得审视自己的愿望。

它突然回忆起过去。小时候，半雪与贝贝雪人常常一起去河边玩。尽管，众长辈们早就叮嘱过雪人们，千万不要去河边。可是，半雪偏偏不听。

就这样，有一次，贝贝雪人竟然一不小心掉进了河里。这让半雪措手不及。半雪本想跳进河里去拉贝贝雪人一把，可是此时，长命百岁雪人竟然一把拉住了半雪。

等到半雪回过神来时，它才发现河里的贝贝雪人竟然突然消失了。半雪一直在河边叫唤它，可它始终不予回应。它彻底消失在雪人国。

长命百岁雪人说：“贝贝雪人去了一个遥远的国度。”

可是奇怪的是，回到雪地后，其他雪人纷纷再次嘱咐半雪，让它再也不要靠近河流。它们说，雪人国的雪人是不能靠近河流的。那是一个古老而永久的诅咒。

当时，半雪还想着等到自己长大后，也要去另一个国度找寻贝贝雪人呢。可是随着年岁的增长，半雪才知道，它要是去了另一个国度，就永远也回不到雪人国了。

这些年来，它心里一直有一个尚未激发出来的愿望。它并不是不喜欢做雪人。它只是想成为一个永远不会融化的雪人。不用害怕太炙热的太阳，也不用担心河水的侵蚀，它想成为一个永永远远的雪人。

很久以前，半雪就听心想事成雪人说过，在遥远的天边，有一个愿望镇。它可以实现所有人所有的愿望。心想事成雪人虽然可以心想事成，但是，它却不能实现别人的愿望。

暗下决心后，半雪决定出发去寻找愿望镇。它在家里翻箱倒柜，开始整理自己的出行用品。可是最后，它又决定什么也不带。

半雪是在这天夜里偷偷离开的。它本以为它的离开是悄无声息的。没想到，它刚一离开雪人国的大门，就发现有雪人在跟着它。那会，它真是害怕极了。万一被长辈们发现，它就再也走不了了。

还好，跟踪它的居然是神算子雪人。神算子雪人一边喘气，一边捋捋自己的胡须。神算子雪人知道半雪今夜要离家出走，所以给它带来了一样东西，

半雪仔细一看才发现，神算子雪人手中的那把伞，便是挡风雪人送给自己的白伞。

神算子雪人说：“半雪，我知道你心意已决。你要走，我能拦住今天，也拦不住明天。只是，这把伞你必须带着。你从没出过雪人国。不知道苍苍雪原之外的地方，环境到底有多恶劣。倘若没有这把伞，你恐怕还没走到愿望镇，就早已化作雪水了！”

半雪支支吾吾半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这是半雪第一次听到如此骇人听闻的言论。它本以为世界上的其他地方也跟苍苍雪原一样。

可是，神算子今天跟它说了好多好多。比如郁郁葱葱的慕叵森林啊，天气炎热的卢卡斯沙漠啊，还有广袤无垠的可勒索海洋等等。关于这些，半雪以前可是从来都没有听到过。它以前也从来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是这么的辽阔。

它更没想到，外面的世界竟然如此的恐怖。难怪雪人国里，从来就没有雪人离开过苍苍雪原。只是，一想到那广袤无垠的大海，半雪就感觉自己在瑟瑟发抖。有那么一刻，半雪甚至有些犹豫，要不要离开。

可是，当它一想到这可是它多年来的夙愿，它便又释怀了。它不想不明不白地过一辈子。无论前路如何，它也必须为了自己梦想而努力一次。于是，半雪艰难地拾起了那把白色的伞，连夜离开了苍苍雪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