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明媚的笑容
星期天，下午，我骑着电动车在熙熙攘攘的街上奋力穿行。突然，一声“张老师”打断了我，我停了下来。原来是小田，于是有关他的记忆片段都又浮现眼前……
他是我毕业第二年所教的一个学生，对于他，我印象特别深刻。这倒不是因为他成绩优异，恰恰相反，他的成绩并不出众，但他却特别乐观、自信，也很懂事。
记得那年学校准备举办一场演讲比赛，作为语文老师的我就叫报名的选手在教室里先试一下。前面的都挺正常，结果小田一上来教室里的气氛一下子全变了：下面笑声一阵一阵，笑得捶胸顿足的同学比比皆是。我皱了皱眉头，强作镇定，制止教室里的哄笑、掌声，我几乎控制不住局面。
这并不是因为他演讲得太精彩，客观一点讲，他并不适合演讲。在不该停顿的地方他突兀地停顿，在不该激昂的时候他突起高潮，还有那夸张的手势和音调……听着听着，我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下去。下面同学的笑声在我听来是多么刺耳，怎么听也不像是发自内心的喝彩，在我看来更像是哄笑、奚落……
我有点后悔怎么事先不把把关，我还突然有一种冲动想过去告诉他“你不适合演讲”，并且劝他放弃下午就要开始的比赛。可是，我该怎么开口呢？此时的他，目光灼灼，满脸的喜悦与自信，正殷切的望着我等待我的评价，不，确切的说应该是他等着我的某种肯定或者是赞扬。看来，他是胸有成竹信心百倍，全然没有注意到我的犹豫。
我该怎么吐口呢？他平时是那么努力，每一次都很认真地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尽管他的成绩不如人意，但是老师们都还是很赞许他的学习态度。印象中，虽然我不曾批评过他，但似乎也没有一句表扬，在以成绩排队的世界里，他似乎也没有机会获得其他老师的赞扬。我突然想到，这也许是他高中时代里为数不多的亮点呢。
转念之间，我突然说：“你很自信，这在演讲中很重要，这是你的优点。不过，你的缺点也很明显，比如说好几处的断句不恰当，语气把握得也不是很到位。”
他连连称是。
我接着说：“你们一会儿还得上其它的课，下午比赛就要开始了，你午饭后在操场等着我，我给你纠正纠正。”
午饭后，在操场我仔细的给他指出存在的毛病，他也很努力地想要改正，一遍又一遍的练习。但是，实在是收效甚微，毕竟这是他长期以来养成的习惯，一会儿功夫哪能说改就改呢？我也只是尽尽心而已。
比赛开始了，一个又一个选手次第上场，有抑扬顿挫感情饱满赢来全校师生喝彩的，也有语调平平感情淡淡听众没啥反应的……小田终于上场了，他还是一贯的怪怪风格，听众席上一会儿是大声的笑声，一会儿是震耳的鼓掌声……
在我忐忑不安中，结果终于出来了，他居然还得了二等奖！这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事后想来，也许是他的自信，他的略显奇怪的语调为他带来了超高的“人气”——听众反应强烈，他也因此获得了评委的青睐。
尽管我心里依然认为其实他真的并不太适合演讲，不过，当他捧着奖状满面笑容来到我面前并向我道谢时，我很庆幸那一句跃跃欲试的话最终也没有说出来。看他那么欣喜，看他那么明媚的笑容，那句话还是永埋我心底吧。
因为，对于一个众人眼中的“差生”来说，这也许是他整个高中生活里的亮点与骄傲，而他，又是那么在乎又是那么努力。
……
下一年，又一次分班，他不在我的班里。忙忙碌碌中，我偶尔会在校园里碰见他。
匆匆中，他们毕业。
突然有一天，我收到一封信，竟是来自小田，落款是省内一所不知名的大学。他说他上大学了，他还提到了高中时那次演讲，并且很感谢我对他的耐心指导。他还感谢我们同乘一辆车时我为他掏过的一元钱的路费，他还提到他正在勤工俭学，力争减轻家里的负担。
我很意外，也很欣喜，当然也颇为惭愧。我几次提笔想要给他回信，但又几次搁笔，最终也没回成信。
我想我是一个不称职的老师，他一定很渴望得到老师的鼓励。
从此之后就再也没有了消息。不过，今天我实在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相遇。我问起他的现状，他说他上到大二就辍学回来，学了厨艺，在城里开了一个店做起了生意，生意还不错，并且结了婚。我留意起他身边的一个小男孩。我问：“这是你的小孩吗？”他说是，三岁多了。
嗯，真的成了大人了！孩子都和我的一般大了！我心里默默赞许，他还是那么自信，不过脸上少了几许稚嫩多了几分成熟沧桑，毕竟他现在肩上已经承担了一个家庭的责任。
他没有考上名牌大学，甚至没有完成学业。这也许在许多人眼里是失败的，但他勇于承担生活的重负，并负起对家庭的责任，在我眼里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成功！
这一次，我心里没有对他说出的是赞赏和鼓励，并且多年之前对他的愧疚也终于释然。
话别之时，他递给我一张名片，我们各奔东西。我依然骑车疾行在熙攘的闹市，初冬的风微凉，可我的心里可一直都是暖暖的，嘴角翘起，我想那一定是最明媚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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