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常说少女思春，我觉得很奇怪，对于女孩子，青春正当时，还用思吗？
真正思春的应该是我们这些中年妇女。
--树婶婶
01
第一次被叫做油腻大妈，是在风景如画的杭州。
单位组织旅游，我和大芳买了很多丝巾。站在西湖边，俩人摆弄各种造型配合丝巾的迎风招展。负责拍照的小丁嘀嘀咕咕，当他冒出「中年油腻大妈」这几个字的时候，身边很多人大笑起来。
大芳气的扑过去追打小丁，并肆无忌惮地掐他的屁股。艳阳倾射在大芳油光光的额头与脸颊上，晃着我的眼，也晃了我的心。
只听过油腻的中年男人，当时还觉得好贴切。如今自己也被冠以油腻的标签时，瞬间感觉受到侮辱，恨不能拿围巾直接吊死在雷峰塔。
大芳显然没有受到影响，回程依然兴致勃勃，还在大巴上献唱歌曲捎带讲了两荤段子，满车欢笑。环顾周围，单位尽是些老朽之辈，自认颜值靠前的我慢慢找回了自信。回头看小丁，这个唯一年轻的小男人也频频看我。
我妩媚优雅地撩了撩头发，顺势扭头转向车窗，假意凝视远方。
心里想，他这「油腻大妈」是冲大芳说的。
02
大芳和我是十多年的同事。一米七的大个子，方脸大眼，一头波浪卷，天一冷就特爱穿筒靴，黑的、红的、深咖的、浅咖的，镶钉的、镶钻的、镶亮片的、镶扣子的，豪气十足。
我们住同一个小区，生孩子住同一个医院，做结扎手术都同一天。
我俩是老闺蜜，啥都说。她知道我男人的癖好，我知道她男人的…长短。我们同时还知道单位很多同事的不可描述之事，甚至是领导的。
我和大芳还有过堪称过命的交情。去年她男人搞小三，她哭着喊着要喝农药，我给抢的瓶子。后来我俩找到那女人。那是个外地小媳妇，并不漂亮，但年轻。她一看到我们就吓傻了。大芳拼命地揪那小婊子的头发，扯那小骚货的衣服。
我负责录像。
大芳最气不过的是她老公偷偷给小三买了最新款的苹果，而她的国产大屏每次美图秀秀都死机。我则在大芳拽掉她胸罩时，看到那饱满坚挺的奶子分外地感伤，一种莫名其妙的生无可恋让我抑制不住地冲她吐了好几口浓痰。
后来男人要给大芳也买个「挨粪叉」做补偿，大芳盘算几天，觉得太贵没舍得。钱省了，但气还不顺，她趁机强迫男人签了「一月一次」的床上条约。
我俩提到过那个狐狸精的奶子，大芳是大而垂，我是不大也垂，她抬手捧着自己的两团肉说，人家的是老公给吃大的，咱的是孩子给吸瘪的。
03
我家那位没被发现过什么不轨行为。他是个老实人，一辈子一口气都没说过十个字以上的句子。我们当年结婚的时候，我妈就看上他憨厚淳朴的特质，说跟着这样的男人不会受委屈。我年轻的时候让家里不省心，搞对象堕过胎，所以活该嫁个老实人。
老实人唯一的爱好是下象棋，天天和小区口棋牌室的老板对弈，关门时，老板乐呵呵地收着顾客的茶水钱，随手递给老实人一瓶哇哈哈，老实人则笑眯眯地拿着这瓶水回家。
我最厌恶在看电视里花样美男的盛世容颜之际，一个土里吧唧的老面孔突然出现在眼前，得意洋洋地拎着矿泉水说，我是不赌博，要是真下起来，老板得输我好几箱。
我调高电视音量，继续看我的电视，并在心里默默地感伤。
也有过几个和我性格相仿的朋友。但后来都听腻了彼此的抱怨，也无力消除更多的烦忧，就慢慢疏远。只有和大芳在一起，我一张嘴，她就替我痛痛快快地骂个不停，心情马上就会好很多。
还有一点，和大芳搭伴，我很轻松随意。吵闹的时候都只会看大芳，安静时别人一定会看我多一点。毕竟，我比她好看。
自私地说，和大芳在一起，我能找到优越感。
04
可这一切都在小丁来单位后，发生了改变。
小丁二十出头，帅气阳光，声音好听嘴巴还甜。而这不是重点，最要命的是，他实在太像我二十多年前的男朋友，我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
见到小丁第一面时，我都恍惚了。多年沉睡的记忆瞬间唤醒，我仿佛刹那回到了少女时代。
同样兴奋的还有大芳，她当着小丁面就说，终于看到小鲜肉了。
小丁有女朋友，一个特别娇小玲珑的丫头。经常在单位门口等他下班。每次看到他俩亲热，我就遥想当年，整日魂不守舍，给那个男人买吃买喝，就等着他搂搂抱抱。
可惜我遇到的是渣男，把我肚子搞大的时候，却因为打架斗殴，拿匕首捅了别人的肚子。入狱后他捎口信让我改嫁，我他妈当时根本还没有嫁给他！
后来他出狱，我想联系他，我妈说在监狱待久的人都会变态，特别是我打了他的孩子，再遇到他没准也会被捅肚子。我不知道是真害怕了，还是存有一丝愧疚，就打消了那个念头。而他也没有找我，两人就那样失去了联系。
谁曾想，这个男人居然穿越时空，改名换姓成了我的同事。
05
堤坝只要钻进痴恋的白蚁，就迟早会被思念冲垮。
上班变成了既渴望又焦虑的事情。
我无心工作，每天的日常就是在小丁不注意我的时候偷看他，在他看我的时候装若无其事。而大芳已经和他熟的像一对亲姐弟。小丁每天芳姐芳姐地叫着，让我听着极不舒服。芳姐都已经开始给小丁叫外卖了，我却还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终于有一次在电梯，只有我们两个人。他礼貌地叫了我一声姐。我居然紧张地、紧张地放了一个响屁！刚刚吃过大芳带的韭菜盒子，是隔了夜的，还没加热过。
当时的气氛要多尴尬有多尴尬，我们都拿出手机胡乱划来划去，可是，声儿响了，还有味儿呢，那浓郁的味道弥漫在电梯里，我恨不得一头撞死。
电梯门开的时候，小丁的女朋友笑颜如花地出现了。小丁似乎有些迫不及待地跨了出去，抱着女朋友匆匆离开。剩下我这个傻大姐跺脚大哭起来。平时都憋得很好，这次怎么就憋不住！
晚上在浴室洗澡，对着镜子看自己的素颜和裸体，找不到一丝美感。老实人开门进来撒尿，洗手，出门，如入无人之境。
躺在床上拿出手机，大芳在朋友圈秀厨艺，红烧排骨酱肘子，真的好油腻！
我居然吃她的剩饭。
06
人活到这个时间段，父母不想你操心，儿女不让你操心，老公你又懒得操心，那这貌似闲下来的心，是不是就显得寂寥了。
在公园跳了一阵子交谊舞，见识了很多骚气的老头儿，主动过来教你跳舞，攥着手就不丢，你还得老师老师地称呼他们。白发大背头，假牙也齐整，眼神儿也贼，但终究身上没有一点雄性荷尔蒙。把他当老人，会觉得他和蔼可亲，神采奕奕。把他当男人，就会感觉很厌恶。
一回，一位「老师」跳舞的时候摸了大芳的胸，大芳当即破口大骂。让「老师」羞愧难当，险些休克命丧当场。后来我俩不去跳舞了。那位「老师」依旧舞照跳，人照欢。那些上了年纪的大妈大婶们，反倒传话过来，她们老早就看我俩不顺眼了。
大芳一提起这事儿就愤愤不平，后来还顺口编出一金句：小鲜肉摸，是过电，老头子摸就是遭雷劈。
她整天在公司小鲜肉小鲜肉的叫着，油光满面，血盆大口，我真担心小丁会……
07
人常说少女思春，我觉得很奇怪，对于女孩子，青春正当时，还用思吗？
真正思春的应该是我们这些中年妇女，因为，春，早已渐行渐远，且一去不复返。
这个酷似我老前男友的小丁，真的让我心神不宁。
我开始和做微商的小学同学加大采购量：面膜，眼霜，还有爆款文胸。
同学微信里说，早就该对自己狠一点了。我这儿还有马来西亚的燕窝……
大芳偷瞄了我的快递，追问价格后只撂给我一句话，你同学确实对你够狠的。随后，她开始给我推荐一个又一个「用良心做微商的人」：
那个卖尿不湿的手里的面膜最便宜，
化妆品就找她，她和韩国欧巴有一腿，
胸罩就按我这款买，小俩号就行……
末了，她语重心长地拍拍我肩，你好好收拾收拾自己还来得及，我看你家那口子比较本分，你收拾骚气点，他就活过来了。不像我家那个畜生，心从来就没在我身上。
我无语。
08
我鼓起勇气创造了一次和小丁单独碰面的机会。
那天小丁一个人留下加班。我从公交车上找借口摆脱大芳提前下车，然后打的回公司。
小丁正歪躺着和女朋友视频聊天，看到我进来，有些慌张。
我强作镇定，用前辈大姐姐的语气告诉他，单位的人加班都这样。
小丁支吾着，捧出外卖的披萨给我吃。推推搡搡中，机灵的披萨猛地冲下来，直接掉我裙子上。我弯腰去整理，造成了胸前百分百的走光。并百分百地确信他看到了。
再抬头，那张熟悉又陌生的年轻男人的脸红通通的。羞涩的男人真迷人。
我不知道该说啥。我本来也没想过要说啥，要做啥。就是觉得他在单位，我就是想在他面前刷一下存在感。
可偏偏这个时候，大芳出现了。看到我在，她很意外。搁平日里，她一定会大呼小叫，胡说八道一番。此刻，她居然有些慌乱。
我俩的借口都是东西落在办公桌上了。我翻了半天，拿了一个本儿。她找了一会儿，掏出一支笔。
又上公交车，最后排有一空位，她非挤过去坐，说这两天膝盖疼站不动。
平时不这样。
难道我要和油腻大妈做情敌了吗？
未完待续
那个留言并转发的妳，长得可真美！
图片 | Helena Perez Garcia
编辑 | 小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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