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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守仁.十二

王守仁.十二

作者: 江上读秋水 | 来源:发表于2020-05-10 22:50 被阅读0次

    第十二章:阳明与弟子论学,江彬藉边兵自固

    正德六年十月时,虽然由湛若水和黄绾向当时的冢宰杨一清力荐王阳明去了吏部,但当时却没有受到杨一清的重用。所以他就有大量闲余时间和朋友探讨学问,并经常进行讲学。

    正德七年三月,他在京师收了一大批弟子,像黄绾,徐爱,应良,朱节,蔡宗兖等二十几人。到了冬季,他升任南京太仆寺少卿,借此机会,他回家了看了看。说来也巧,当时徐爱也升任了南京工部员外郎,两人便同舟归越。在船上,闲来无事,两人时常探讨一下《大学》宗旨。

    爱因未会先生“知行合一”之训,以问于先生。

    先生曰:“试举看。”

    爱曰:“如今人尽有知得父当孝、兄当弟者,却不能孝、不能弟,便是知与行分明是两件。”

    先生曰:“此已被私欲隔断,不是知行的本体了。未有知而不行者。知而不行,只是未知。圣贤教人知行,正是要复那本体,不是着你只恁的便罢。故《大学》指个真知行与人看,说‘如好好色,如恶恶臭’。见好色属知,好好色属行。只见那好色时已自好了,不是见了后又立个心去好。闻恶臭属知,恶恶臭属行。只闻那恶臭时已自恶了,不是闻了后别立个心去恶。如鼻塞人虽见恶臭在前,鼻中不曾闻得,便亦不甚恶,亦只是不曾知臭。就如称某人知孝、某人知弟,必是其人已曾行孝行弟,方可称他知孝知弟,不成只是晓得说些孝弟的话,便可称为知孝弟?又如知痛,必已自痛了方知痛;知寒,必已自寒了;知饥,必已自饥了:知行如何分得开?此便是知行的本体,不曾有私意隔断的。圣人教人,必要是如此,方可谓之知。不然,只是不曾知。此却是何等紧切着实的工夫!如今苦苦定要说知行做两个,是甚么意?某要说做一个是甚么意?若不知立言宗旨,只管说一个两个,亦有甚用?”

    爱曰:“古人说知行做两个,亦是要人见个分晓,一行做知的功夫,一行做行的功夫,即功夫始有下落。”

    先生曰:“此却失了古人宗旨也。某尝说知是行的主意,行是知的功夫;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若会得时,只说一个知,已自有行在;只说一个行,已自有知在。古人所以既说一个知又说一个行者,只为世间有一种人,懵懵懂懂的任意去做,全不解思惟省察,也只是个冥行妄作,所以必说个知,方才行得是。又有一种人,茫茫荡荡悬空去思索,全不肯着实躬行,也只是个揣摸影响,所以必说一个行,方才知得真。此是古人不得已补偏救弊的说话,若见得这个意时,即一言而足,今人却就将知行分作两件去做,以为必先知了然后能行。我如今且去讲习讨论做知的工夫,待知得真了方去做行的工夫,故遂终身不行,亦遂终身不知。此不是小病痛,其来已非一日矣。某今说个知行合一,正是对病的药。又不是某凿空杜撰,知行本体原是如此。今若知得宗旨时,即说两个亦不妨,亦只是一个。若不会宗旨,便说一个,亦济得甚事?只是闲说话。”

    在两人围绕《大学》进行了一系列探讨后,徐爱是踊跃痛快,如狂如醒,后来他以此经历写了《传习录》上卷前十四条。

    到家后,王阳明便与徐爱同游天台山,雁荡山,后来想等黄绾同游,黄绾有事没能赴约,王阳明同徐爱等几个弟子又“从上虞入四明,观白水,寻龙溪之源,登杖锡,至雪窦,上千丈岩,以望天姥,华顶”。游行途中,对徐爱等人多有点化。

    正德八年十月,王阳明到了滁州任职。

    滁州就是欧阳修所说“环滁皆山也”的地方,山水佳胜,王阳明任的又是个督马政的官,可谓地僻官闲,平日无事就与门人遨游琅琊山,瀼泉间。“月夕则环龙潭而坐者数百人,歌声振山谷。诸生随地请正,踊跃歌舞。旧学之士皆日来臻。于是从游之众自滁始”。

    一日门人陆澄问:“主一之功,如读书,则一心在读书上。接客,则一心在接客上。可以为主一乎”?

    阳明曰:“好色则一心在好色上,好货则一心在好货上,可以为主一乎?是所谓逐物,非主一也。主一是专主一个天理”。

    又问立志。

    阳明曰:“只念念要存天理,即是立志。能不忘乎此,久则自然心中凝聚,犹道家所谓结圣胎也。此天理之念常存,驯至于美大圣神,亦只从此一念存养扩充去耳”。

    王阳明又对众弟子说道:处朋友,务相下则得益,相上则损。

    门人孟源有自是好名之病,阳明屡责之。一日,警责方已,一友自陈日来工夫请正。

    源从傍曰:“此方是寻着源旧时家当”。

    阳明曰“尔病又发”。

    源色变,议拟欲有所辨。

    阳明曰:“尔病又发”。

    因喻之曰:“此是汝一生大病根。譬如方丈地内,种此一大树,雨露之滋,土脉之力,只滋养得这个大根。四傍纵要种些嘉谷,上面被此树叶遮覆,下面被此树根盘结,如何生长得成?须用伐去此树,纤根勿留,方可种植嘉种。不然,任汝耕耘培壅,只是滋养得此根”。

    王阳明又讲道:日间工夫觉纷扰,则静坐,觉懒看书,则且看书。是亦因病而药。

    孟源问:“静坐中思虑纷杂,不能强禁绝。”

    阳明曰:“纷杂思虑,亦强禁绝不得;只就思虑萌动处省察克治,到天理精明后,有个物各付物的意思,自然精专无纷杂之念;《大学》所谓‘知止而后有定’也。”

    一弟子问道:“知识不长进如何”?

    阳明曰:“为学须有本原。须从本原上用力,渐渐盈科而进。仙家说婴儿,亦善譬。婴儿在母腹时,只是纯气,有何知识?出胎后,方始能啼,既而后能笑,又既而后能认识其父母兄弟,又既而后能立,能行,能持,能负,卒乃天下之事,无不可能。皆是精气日足,则筋力日强,聪明日开。不是出胎日便讲求推寻得来。故须有个本原。圣人到“位天地,育万物”,也只从喜怒哀乐未发之中上养来。后儒不明格物之说,见圣人无不知,无不能,便欲于初下手时讲求得尽。岂有此理”。

    又曰:“立志用功,如种树然。方其根芽,犹未有干;及其有干,尚未有枝;枝而后叶,叶而后花、实。初种根时,只管栽培灌溉,勿作枝想,勿作叶想,勿作花想,勿作实想。悬想何益?但不忘栽培之功,怕没有枝叶花实”?

    又有人问:“看书不能明如何”?

    阳明曰:“此只是在文义上穿求,故不明。如此,又不如为旧时学问,他到看得多,解得去。只是他为学虽极解得明晓,亦终身无得。须于心体上用功。凡明不得,行不去,须反在自心上体当,即可通。盖四书五经,不过说这心体,这心体即所谓道心。体明即是道明,更无二。此是为学头脑处”。

    “虚灵不眛,众理而万事出”。心外无理,心外无事”。

    正德九年五月,王阳明到南京任鸿胪寺卿。

    自徐爱来南都,同志日亲,黄宗明、薛侃、马明衡、陆澄、季本、许相卿、王激、诸偁、林达、张寰、唐愈贤、饶文璧、刘观时、郑骝、周积、郭庆、栾惠、刘晓、何鳌、陈杰、杨杓、白说、彭一之、朱篪辈,同聚师门,日夕渍砺不懈。

    一日,论为学工夫。

    先生曰:“教人为学,不可执一偏。初学时心猿意马,拴缚不定,其所思虑多是人欲一边,故且教之静坐、息思虑。久之,俟其心意稍定,只悬空静守,如槁木死灰,亦无用,须教他省察克治。省察克治之功,则无时而可间,如去盗贼,须有个扫除廓清之意。无事时,将好色、好货、好名等私欲逐一追究搜寻出来,定要拔去病根,永不复起,方始为快。常如猫之捕鼠,一眼看着,一耳听着,才有一念萌动,即与克去,斩钉截铁,不可姑容与他方便,不可窝藏,不可放他出路,方是真实用功,方能扫除廓清。到得无私可克,自有端拱时在。虽曰‘何思何虑’,非初学时事。初学必须思省察克治,即是思诚,只思一个天理,到得天理纯全,便是‘何思何虑’矣。”

    澄问:“有人夜怕鬼者,奈何?”

    先生曰:“只是平日不能‘集义’,而心有所慊,故怕。若素行合于神明,何怕之有?”

    子莘曰:“正直之鬼不须怕;恐邪鬼不管人善恶,故未免怕。”

    先生曰:“岂有邪鬼能迷正人乎?只此一怕,即是心邪,故有迷之者,非鬼迷也,心自迷耳。如人好色,即是色鬼迷;好货,即是货鬼迷;怒所不当怒,是怒鬼迷;惧所不当惧,是惧鬼迷也。”

    “定者心之本体,天理也。动静所遇之时也。”

    澄在鸿胪寺仓居,忽家信至,言儿病危,澄心甚忧闷不能堪。

    先生曰:“此时正宜用功。若此时放过,闲时讲学何用?人正要在此等时磨炼。父之爱子,自是至情,然天理亦自有个中和处,过即是私意。人于此处多认做天理当忧,则一向忧苦,不知已是‘有所忧患,不得其正’。大抵七情所感,多只是过,少不及者。才过便非心之本体,必须调停适中始得。就如父母之丧,人子岂不欲一哭便死,方快于心?然却曰‘毁不灭性’,非圣人强制之也,天理本体自有分限,不可过也。人但要识得心体,自然增减分毫不得。”

    “不可谓‘未发之中’常人俱有。盖‘体用一源’,有是体即有是用,有‘未发之中’,即有‘发而皆中节之和’。今人未能有‘发而皆中节之和’,须知是他‘未发之中’亦未能全得。”

    王嘉秀问:“佛以出离生死诱人入道,仙以长生久视诱人入道,其心亦不是要人做不好,究其极至,亦是见得圣人上一截,然非入道正路。如今仕者有由科,有由贡,有由传奉,一般做到大官,毕竟非入仕正路,君子不由也。仙、佛到极处,与儒者略同,但有了上一截,遗了下一截,终不似圣人之全;然其上一截同者,不可诬也。后世儒者,又只得圣人下一截,分裂失真,流而为记诵词章,功利训诂,亦卒不免为异端。是四家者终身劳苦,于身心无分毫益。视彼仙、佛之徒,清心寡欲,超然于世累之外者,反若有所不及矣。今学者不必先排仙、佛,且当笃志为圣人之学。圣人之学明,则仙、佛自泯。不然,则此之所学,恐彼或有不屑,而反欲其俯就,不亦难乎?鄙见如此,先生以为何如?”

    先生曰:“所论大略亦是。但谓上一截、下一截,亦是人见偏了如此。若论圣人大中至正之道,彻上彻下,只是一贯,更有甚上一截、下一截?‘一阴一阳之谓道’,但仁者见之便谓之仁,知者见之便谓之智,百姓又日用而不知,故君子之道鲜矣。仁、智岂可不谓之道?但见得偏了,便有弊病。”

    萧惠问:“己私难克,奈何?”

    先生曰:“将汝己私来,替汝克。”先生曰:“人须有为己之心,方能克己;能克己,方能成己。”

    萧惠曰:“惠亦颇有为己之心,不知缘何不能克己?”

    先生曰:“且说汝有为己之心是如何?”

    惠良久曰:“惠亦一心要做好人,便自谓颇有为己之心。今思之,看来亦只是为得个躯壳的己,不曾为个真己。”

    先生曰:“真己何曾离着躯壳?恐汝连那躯壳的己也不曾为。且道汝所谓躯壳的己,岂不是耳目口鼻四肢?”

    惠曰:“正是。为此,目便要色,耳便要声,口便要味,四肢便要逸乐,所以不能克。”

    先生曰:“‘美色令人目盲,美声令人耳聋,美味令人口爽,驰骋田猎令人发狂’,这都是害汝耳目口鼻四肢的,岂得是为汝耳目口鼻四肢?若为着耳目口鼻四肢时,便须思量耳如何听,目如何视,口如何言,四肢如何动。必须非礼勿视听言动,方才成得个耳目口鼻四肢,这个才是为着耳目口鼻四肢。汝今终日向外驰求,为名为利,这都是为着躯壳外面的物事。汝若为着耳目口鼻四肢,要非礼勿视听言动时,岂是汝之耳目口鼻四肢自能勿视听言动?须由汝心。这视听言动皆是汝心:汝心之视,发窍于目;汝心之听,发窍于耳;汝心之言,发窍于口;汝心之动,发窍于四肢。若无汝心,便无耳目口鼻。所谓汝心,亦不专是那一团血肉。若是那一团血肉,如今已死的人,那一团血肉还在,缘何不能视听言动?所谓汝心,却是那能视听言动的,这个便是性,便是天理。有这个性,才能生这性之生理,便谓之仁。这性之生理,发在目便会视,发在耳便会听,发在口便会言,发在四肢便会动,都只是那天理发生,以其主宰一身,故谓之心。这心之本体,原只是个天理,原无非礼,这个便是汝之真己。这个真己,是躯壳的主宰。若无真己,便无躯壳,真是有之即生,无之即死。汝若真为那个躯壳的己,必须用着这个真己,便须常常保守着这个真己的本体,戒慎不睹,恐惧不闻,惟恐亏损了他一些,才有一毫非礼萌动,便如刀割,如针刺,忍耐不过,必须去了刀,拔了针,这才是有为己之心,方能克己。汝今正是认贼作子,缘何却说有为己之心,不能克己?”

    萧惠好仙、释。先生警之曰:“吾亦自幼笃志二氏,自谓既有所得,谓儒者为不足学。其后居夷三载,见得圣人之学若是其简易广大,始自叹悔错用了三十年气力。大抵二氏之学,其妙与圣人只有毫厘之间。汝今所学,乃其土苴,辄自信自好若此,真鸱鸮窃腐鼠耳!”

    惠请问二氏之妙。

    先生曰:“向汝说圣人之学简易广大,汝却不问我悟的,只问我悔的!”

    惠惭谢,请问圣人之学。

    先生曰:“汝今只是了人事问,待汝办个真要求为圣人的心来与汝说。”

    惠再三请。

    先生曰:“已与汝一句道尽,汝尚自不会。”

    萧惠问死生之道。

    先生曰:“知昼夜即知死生。”

    问昼夜之道。

    先生曰:“知昼则知夜。”曰:“昼亦有所不知乎?”先生曰:“汝能知昼?懵懵而兴,蠢蠢而食,行不著,习不察,终日昏昏,只是梦昼。惟‘息有养,瞬有存’,此心惺惺明明,天理无一息间断,才是能知昼。这便是天德,便是通乎昼夜之道而知,更有甚么死生?”

    先生问在坐之友:“比来工夫何似?”

    一友举虚明意思。

    先生曰:“此是说光景。”

    一友叙今昔异同。

    先生曰:“此是说效验。”

    二友惘然,请是。

    先生曰:“吾辈今日用功,只是要为善之心真切。此心真切,见善即迁,有过即改,方是真切工夫。如此则人欲日消,天理日明。若只管求光景,说效验,却是助长外驰病痛,不是工夫。”

    朋友观书,多有摘议晦庵者。

    先生曰:“是有心求异即不是。吾说与晦庵时有不同者,为入门下手处有毫厘千里之分,不得不辩。然吾之心与晦庵之心未尝异也。若其余文义解得明当处,如何动得一字?”

    随着门人弟子的不断增加,阳明心学的影响逐日变大。

    正德十年,王阳明43岁,无子,并且他的弟弟守俭,守章,守文也没有儿子,父亲王华便把王阳明从弟王守信的第五子正宪过继给了王守仁,当时王正宪8岁。

    自江彬通过钱宁得遇正德帝朱厚照后,立马权势煊赫起来。

    有次与皇帝下棋,兴致来了有点忘乎所以,被千户周骐训斥了两句,隔天就找理由陷害周骐,差点把周骐活活打死,此后,皇帝身边的人无不畏惧江彬。

    钱宁见江彬青云直上,大有超过自己的势头,内心渐渐不平起来。

    一天,朱厚照在豹房逗老虎玩,叫钱宁,钱宁畏缩不前。老虎逼近朱厚照,江彬赶忙上前扑击才得以解困。朱厚照开玩笑说:“我自己足以办了,哪还用得着你?”不过内心还是感激江彬而嫌弃钱宁。钱宁后来陷害江彬,朱厚照一概不予理会。

    江彬知道钱宁容不下自己,环顾左右又都是钱宁的党羽,便想凭借边防兵来巩固自己的地位。他于是向朱厚照称赞边军远比京军骁勇强悍,请求互相调换进行操练。言官纷纷谏阻,大学士李东阳上疏称这样做有十大不便,无奈朱厚照都不听。于是将辽东、宣府、大同、延绥四镇的军队调入京师称为“外四家”,纵横于都市。“每团练大内,间以角牴戏。帝戎服临之,与彬联骑出,铠甲相错,几不可辨”。

    从此边军肆行,江彬势力大增。

    正德八年朱厚照让许泰领敢勇营,江彬领神威营。改太平仓为镇国府,处边兵。建西官厅于奋武营。赐彬、泰国姓。越二年,迁都督佥事。

    江彬荐万全都指挥李琮、陕西都指挥神周勇略,并召侍豹房,同赐姓为义儿。毁积庆、鸣玉二坊民居,造皇店酒肆,建义子府。四镇军,彬兼统之。帝自领群阉善射者为一营,号中军。晨夕驰逐,甲光照宫苑,呼噪声达九门。帝时临阅,名过锦。诸营悉衣黄罩甲,泰、琮、周等冠遮阳帽,帽植天鹅翎,贵者三翎,次二翎。兵部尚书王琼得赐一翎,自喜甚。

    江彬心里顾忌钱宁,后又多次引导朱厚照出宫巡幸,以远离钱宁。钱宁渐落于下风,地位被江彬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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