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

1.

妻子捡了一只猫。

我下班回家，看到她对着一只小毛球忙里忙外，从网上订购了好几个快递。从吃的、用的到玩的一应俱全，我看到毛球窝在她腿上，舒展开身体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妻子似乎是很喜欢这种声音，她的目光里带着怜爱，轻轻抚摸着毛球。

我感到一丝欣慰。我们结婚五年了，一直没有孩子。因为我的原因。

我，患有无精症。这辈子注定不会有属于自己的孩子。

妻子是很喜欢孩子的，出门时看到路上别人家的孩子，她总是笑盈盈地过去逗逗。在知道我们之间不可能有孩子之后，她痛苦了一段时间后释然了，并没有因此而离开我。

我很感激。

所以看到她像照顾孩子一样照顾那只猫时，我想，这也许能满足她母性的投射吧。

连带着我也开始喜欢起这只猫了，虽然我本身并不喜欢动物。

这源于我儿时被猫狗追咬的经历，以至于从那以后非常惧怕。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每每在路上遇到，我总会远远地绕着走。

好在家里的这只猫看起来还很小，奶声奶气的叫声似乎不会对我造成伤害。我偷偷地观察过它，它刚在长牙，牙齿只有两三毫米那么大，咀嚼大一点的猫粮都困难，只能喝奶。小小的爪子有着粉红色的肉垫，肉垫里隐藏的指甲被妻子轻轻剪秃磨圆。那就是一个会叫会动的小玩具，我这么想着。

2.

猫很黏妻子，也许是把她当做了自己的妈妈。妻子还未下班时，猫总是窝在自己的窝里睡觉，从不来我身边，我走得离它近了些它就会躲到沙发后面或者桌子下面，弓起背，身上的绒毛都竖了起来，对着我呲起小小的尖齿。而妻子进门后，它会立刻跑到她身边，用身体轻轻摩挲着她的脚，甚至翻出肚皮在地上扭动，想尽一切办法吸引妻子的注意力。

我总是在一边默默观察着。渐渐的，我发现这只猫竟然有两张面孔。

妻子抱着它时，它软糯地叫着，在她腿上舒展身体，一副可爱的模样。而当妻子看向别处时，猫竟然对着我摆出凶狠的脸，龇牙咧嘴，好像我是什么恶人一样。我给妻子说了这件事，她却笑我吃一只猫的醋。

晚上，猫跳到我们的床上，理也不理我就钻进妻子的被子窝成一团。妻子用右手臂环抱住它，侧躺着，背对着我。我把手伸进她的被子，摸了摸她光滑的后背。

“老婆，今晚我们...”我从后面凑近，在她耳边轻轻摩挲着。

“别闹了，猫还在这儿呢。”

我悻悻然地缩回自己的被子，听到猫被妻子抚摸着发出舒服的呼噜声，内心竟然有一丝嫉妒。

等等，我真的在吃一只猫的醋？！

第二天起床后，猫站在我旁边，露出胜利的挑衅。

3.

我觉得，妻子渐渐冷落了我。她总是围绕着猫忙碌着，总是陪着猫玩耍，对着猫自言自语，很快乐的样子。但对我，却没有什么话说，也很久没有和我亲热了。我内心真的嫉妒起来，趁妻子在厨房，我捡起逗猫棒敲它的头。

“小心我把你扔出去。”

猫现在看到我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躲起来了，它没有理会逗猫棒，直接冲着我的胳膊扑过来，我吓了一跳，急忙闪开，但手上还是被抓出了血印。我又想起小时候被乡下的野猫追咬，腿上留下好大一片伤口的事情，开始惊呼起来。

妻子从厨房冲出来，她看了看我手上的伤，正要说什么，猫喵喵叫着，跑来蹭她的腿。妻子把猫抱在怀里。

“你没事干惹它干嘛呢。你不惹它，它能抓你吗？”

“我...”

我说不出话来，虽然确实是我主动招惹猫的，但妻子竟然不闻不问，把我先凶了一顿。我沮丧地站起身来，目光和猫对视的一瞬间，我发觉它竟然在对我笑。

我感到头皮发麻，走到卫生间拿水冲了冲手上的伤，才发现后背浸湿一片。

4.

晚上，妻子又背对着我，抱着猫睡。半夜，我半睡半醒之间习惯性地把手伸进妻子的被子摸她的后背，摸到的却不是她光滑的肌肤，而是，一种毛茸茸的触感。

我突然清醒，借着窗帘缝隙射进来的月光，我慢慢将妻子的被子掀开。

被子里躺着的哪里是我的妻子，赫然是一只大猫。和妻子体型一样大的猫！

我吓得大叫一声，扔掉被子，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是谁？这是哪儿？妻子去哪儿了？

躺在我身边的是个什么玩意？！

“你干什么。”

啪的一声，卧室灯亮了。妻子一脸迷糊，手搭在灯的开关上。

“你...你...”我看着她的脸，回想起刚才恐怖的一幕，我要怎么和她说，她刚才变成了一只猫？

这时，那只猫从妻子背后的被子里钻出来，喵喵叫着。吸顶灯白色的灯光下，它的瞳孔缩成细细的一条线，死死盯着我。

“哎呀，怎么爬到那儿去了。”妻子把猫抱回自己怀里，笑话我道，“你是不是摸到它吓了一跳，哈哈，胆子怎么这么小。”

我又说不出话来。

之后几天，我常常做着同一个梦，妻子变成了一只大猫，我摸到她扎手的皮毛，她翻身扑过来将我逼到墙角，她张开血盆大口，锯齿一样的尖牙几乎贴着我的脸，喉咙里的发出的低吼声让我动弹不得。就在这时，家里的那只猫蹦跳着来到我的身边，用身体摩擦着我的腿，痒痒的，忽然，它朝我抬起头，笑了起来。

猫，又笑了。

等我大汗淋漓地从梦里挣脱开来，妻子还侧身睡着，我看着她露在外面的身体，从脖颈到小腿形成起伏的曲线，我把手搭在她的细腰上，她没有反抗。

我将她的身体翻转过来。

妻子还在沉睡。我突然觉得身体燥热，紧紧贴上她的身体，吻了起来。

事后，我起身去冲澡，我看到猫跳上床，在妻子身边转来转去，喵喵叫着。但妻子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抱着它，摩挲它后背的毛。

哼，我心里冷笑了一声。看来你是失宠了吧。

5.

妻子又恢复了以往的温柔，对我百依百顺，甚至向公司请了假在家陪我。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而她对猫的态度也一百八十度转弯，再也不理它。这天下午，我和妻子又在床上缠绵，猫突然跳上床，冲着我的胳膊狠狠咬下来。它尖尖的牙齿刺破我的皮肤，血喷涌出来。我气急败坏地一把抓住猫，狠狠地摔向地面。砰，猫发出痛苦的嗷呜声，但它仍然一瘸一拐地想要再次咬我。

我跳下床，抓住猫的后脖颈处的毛。“这次非把你扔出去不可！”

我跻上拖鞋，大步向家门走去。一手抓着猫，一手刚刚拧开门把手，突然听到门外传来声音。

“警察同志，就是这家，这几天老传出臭味，把我们都快熏吐了，麻烦您赶紧看看吧。”

我推开门，看到的是住我家对门的邻居，和两三个穿警服的男人。

邻居看到我，突然开始尖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