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从业二十多年的大哥曾说:如今的机务跟古时妓女无二。当时道行过浅,以为是句嬉皮调侃之语,皆因两者具有诸多相似元素:拎着工具箱随候、带班领导按需安排工作、夜里服务等。现下再仔细琢磨那话,原来并非泼皮所出,其实是在表述机务工作的苦楚---拿命换钱。当然,定有其他行业的读者愤愤不平,认为笔者过于浮夸。愚承认:所有的行业都不轻松,多有“拿命换钱”之嫌。笔者就事论事,只谈机务工作,因此,望读者放下间隙,就当是饭后撩发时间罢了。
要说机务行当都是困苦,自然也是没有的。苦中寻乐却也不难,“外出”便是最妙的去处。外出可分为:外站,机型脱产培训和跟机。杨浩晨徐州之行便属外站,无话;跟机是放行人员专属,跟着飞机满天飞,一天有六七百补助;机型脱产培训是最具诱惑力的,有两个月可供消遣,朝九晚四,不影响课程的前提下可以狂饮烂醉无人干涉,杨浩晨此去西安即为机型培训。
却说那日,姬书同与杨浩晨把酒言欢之末尚未尽兴,听闻李秀岩随后而至,不禁喜出望外。李秀岩是A320机队机械人员,高杨浩晨一批;口若悬河、饶有风趣,由此各个领导皆对其有所好感;爱喝酒、闹腾。李秀岩刚下飞机就听闻姬、杨二人早已开喝,恨得吹胡瞪眼,急得猫爪子挠似的,匆忙打车投奔而来。
二车间三大酒缸首次团头聚面,当下议定菲林酒吧接着喝。抬头之间,偌大的“菲林”二字状霓虹彩灯赫然吊立于半空;进得门去,幽暗蓝光的深处环绕着躺式银黄牛皮沙发,横七竖八坐满了男女,搂搂抱抱;环室尽头立着门型安检仪,两侧各杵一名持安检棒的雄伟大汉,微弱灯光映在其脸上露出条条横肉;过了安检,两块折叠扇式翡翠绿玻璃屏风立于左右;屏风中部掏出一拱门状抄手走廊,左右尽头分别对应女男如厕之处;顺着屏风走去,顶头立着一堵方形金边儿背影墙,上书“逍遥窟”三个殷红大字;转过背影墙则视线豁然开朗,只见九个十字形凸台和尚戒疤似的鹤立于舞池之末,凸台脚下依着黑皮弹性靠背沙发,前面横着一张玛瑙芯多彩玻璃茶几;舞池中央又是四五二十个独立式高脚旋转卡座儿;七七四十九平方米的平坦空地则是舞池,其尽头是两米多的高台,放置打碟机、调音台之用,高台背后立着曲面大荧幕,射出“销魂十点”四个立体大字。
姬、杨、李三人于四号凸台宾客卡座儿面朝屏幕落座,阶下候着一名腰悬对讲、耳戴蓝牙的青色短装白净女子。不过一会儿,只见三名着职业贴身装的服务生各人手撑一大铁盘而来。第一名盘中卸下果拼,有西瓜片儿、哈密瓜块、葡萄粒等;第二名盘中则端出一碟西瓜子、一碟熟花生、一碟开心果;末次盘子较前两者大些,先捧出三瓶颜色各异的厚玻璃瓶装酒,依次是无色朗姆酒、君度甜酒、鸡蛋黄白兰地酒,后又取出三十六小瓶装百威啤酒。当当当,排出三只薄面斜壁玻璃酒杯并三只银色圆形烟灰缸,服务生便转身各自归去,青衣女子却依旧伫立阶下。
“浩晨,你名头儿大的很呐,还“二车酒鬼”,谁这么没见过世面给你起的,看我不喝趴你。”李秀岩伸出右手无名指做个略带鄙视性的动作,一副喝不躺下不罢休的态势,接着道:“姬哥的酒量咱望尘莫及,可治你这不胜杯杓之辈有麻难?咱……也不占你便宜,我先喝五个追平你。妹子,开酒。”只见青衣女子上前半蹲从腰兜摸出一瓶启,嘭嘭嘭,一番精准利落的操作之下,五只瓶口早已冒出袅袅白雾。李秀岩本就以众醉独醒为傲、此刻又皆得姬哥与姑娘相伴,是下更无二话,右腿半屈轻踏茶几,咕嘟咕嘟仰头便灌,不消一刻五瓶百威瓶底朝天。其实,姬、杨二人微占些便宜,李秀岩空腹痛饮全靠自身机能压酒,而姬书同却最喜结交豪迈善饮之流,由是并不劝阻,心里却暗生佩服。
酒至半酣,冷不丁“当”的一声巨响,万千红色三十二开宣纸纷纷扬扬、铺天盖地而来。眨眼之间,全场灯光具灭,仅有宣纸“沙沙”落下的声音。只见大荧幕上“飒”的一声现个立体旋转“九”字,“飒…”九灭出“八”。至“六”时,高台上闪出一短衣漏肚、短裤齐臀、柏崎星奈般模样的短发女子,大声喊道:“一起来,五…四…三…二”介便是DJ了。
DJ话音刚落,突然眼前乌黑,全场没留丝毫灯光,如停电一般。听得先前女子又喊道:“今夜主题‘刘皇叔接着奏乐、接着舞’大家摇起来。”但见四个吊顶球形旋转百照灯泻出成千上百条霓虹灯柱,顿时,彩色幽光映满整个舞池。不知何时,各十字凸台中央皆多出一身着比基尼的长腿长发、面容姣好乌克兰女子,伴随节奏左右扭动;向前望去,高台底下也现身九名齐高长发女子,一席纯白连体裙、俱戴墨色圆片老爷镜、各人手持一把青白七宝折子扇,翩若惊鸿。
时下三人微醉,又点一组杰克丹尼并一组百威。李秀岩酒性大发,闪进舞池跟着鬼畜扭动起来。一时间,十字凸台满站男女随乐而动,有伸手冲天比划六脉神剑的,有伸无名指斜刺画圈的,也有闭眼跳脚的;舞池里更是熙熙攘攘、摩肩擦踵,犹如群魔乱舞,场面嘈杂混乱不堪。不多会儿,只见李秀岩携一高挑瘦身女子归座,二人互敬洋酒便又匆匆隐去。
姬、杨二人依座对饮,青衣女子伺候左右无话。突然,舞池中央人头攒动之处空出一个圆圈,有人摔倒一般。起初二人并不在意,只道是帅男靓女脚底滑了而已。直到瞧见五名身材高大的莽汉拖一醉鬼急匆匆离去,这才察觉到被拖拽的正是李秀岩,右半边脸糊满鲜血,好不可怜。姬、杨二人赶紧夺门追去,只见,李秀岩抱着脑袋蹲坐在地被五名壮汉围定,鲜血浸透衣衫。姬书同朝其中一名大汉道:“能行就玩儿,不行我们换点儿,怎滴动手打人?没个解释就报警罢。”一名头扎马尾、满脸虬须的油腻莽汉道:“报!让他说,谁碰他了?他摸人家屁股,被推倒自己撞的。”说完,众大汉恼怒离去。
三人怏怏而去,无话。
却说此时,天津基地风云突变,不祥之云聚集苍穹。就半月前执行“M项失效蒙皮出口活门”锁定不到位返航的不安全事件,北京总部并天津基地成立巡视组,由北京质量副经理任组长,直属北京质量部门权下,暴露出的不安全事件可不经天津基地直报总部,旨在决心彻查天津基地不安全事件人为隐患。一时间,天津基地自上而下各层人心惶惶,终日坐立不安。
巡视组每晚派出两名质量检察官在天津机场各机位巡视,踪迹游走不定。其工作并非空穴来风,各人手持三十六纲、七十二条款项清单依法办事。如若有触犯列表规则的不安全人为隐患事件,检察官则第一时间用摄像头取证,记录时间、地点、人名、人员编号、所触犯事件条例等,即刻上报北京总部,依法扣除犯事者安全积分并全基地通报,令其“名扬天下”,颇有杀鸡儆猴之意。
这天飞机刚落地,乘客并机组退尽。工作者上飞机取起落架安全销的当口,检察官马师傅瞅准时机,掏摸出一张代号“试错”的纸条于发动机风扇锁扣贴了,便匆忙离去,其目的是考验工作者绕机是否仔细,是否可以排除“不安全隐患”。这招钓鱼执法是质量部门的拿手好戏,皆是航线出身、经验丰富的老手,有的是鬼点子,就往不起眼的死角贴。
却说又有什么新闻,下文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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