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我看见一身素衣的青莲居士。漫步于河畔,我注视他怅望江天的姿势。“恰似飞燕倚新妆”,一句流传千古的诗句和杨玉环的一句嗔语,把一个极度辉煌的人生滑落到社会的底层。
“香车宝马”,“誓取楼兰”,“杀敌报国”,他苦笑,泪水在无声中滑落。低头轻抚生锈的宝剑,奔腾的壮志又如未灭的火把熊熊燃烧起来。呵!自己有多么无知,四次出蜀,挥金巨万,万里山河,游履迨遍。本以为金殿之上让高力士脱靴,杨玉环磨墨,已注定了自己的一生在富贵荣华之中。可是,“太白星精”又怎样?满腹锦绣又怎样?抵得了杨贵妃又一句对李隆基的悄悄话吗?好恨!好恨!
我的心里忽然有一根弦被这愁苦折磨的一代诗仙拨动了。
我走上前去。他愕然注视着我。
“诗仙,您的那句‘可怜飞燕倚新妆’,究竟有无亵渎杨玉环之意呢?”
“我是被冤枉的。真是愚哉斯言。本以为千年之后,我的冤屈已被涤清,没想到蒙于我身的耻辱尚未被冗长的岁月消逝。我本是以飞燕之轻比杨玉环,她实在是我眼中的仙子,我何敢有辱她之语?”说完,他的眼光久久停驻在空旷的河面上,深深的,似一把利剑,将要穷透时间与空间,把李隆基的心剖开来,看一看,他为何不相信他的话呢?
“太白,李隆基相信了杨玉环的话,而以为你只是狡辩之辞,你恨他吗?”
“如果一个人从荣华的峰巅一下跌到了谷地,而且永远过着潦倒的生活,你难道不恨吗?可毕竟李隆基与杨玉环是夫妇,夫妇之亲有如天地,一个人的判断有时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于感情上的亲疏,他信了杨玉环,而认为我不忠,这是一个悲哀,我的悲哀,也是李隆基的悲哀,乃至整个国家的悲哀。”
青莲居士踏着夕阳的余晖走了。一个孤独的身影从我的视野中渐渐消失。
我静静地伫立在河边。我想起了屈原,想起了比干,想起了屈死于谄言中的每个忠臣。感情的亲疏使昏君们相信近臣的花言,爱妃的巧语,而每一个如此的君王无不蹈覆国的命运。而对于我们,难道没有一些可以借鉴之处吗?
我低了头,看看哪一滴是李白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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