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把张爱玲两万字的《色戒》变为159分钟的电影,就注定电影板的《色戒》与爱玲的那篇短篇小说有着截然不同的灵魂。李安把张爱玲笔下的老上海与老香港还原得淋漓尽致,让人心生一顿。他说与龙应台:“法国梧桐是亲手种下的,双层电车是仿制旧式原模原样做出来的。”
岭南大学迁至香港,有着兄为抗战死,心怀爱国情的大学生邝裕民组织同学成立了话剧社,而对抗战爱国或许并无多少想法,只是倾慕着邝裕民的王佳芝加入了话剧社。这也是被大多数观影人所诟病的一点,说李安将一个女人的幽微情感裹挟在抗日救国的背景里,少了些民族大义。其实这样说来,张爱玲本身就不曾关注过家国大义这些东西,她执着于那些似宿命般的阴冷情爱里。以这样的《色戒》作为底色的李安更无意去探讨家国存亡的历史问题,他更想表现的大概是于情爱,理想面前人性的矛盾,这种矛盾放在怎样的背景下都是可以的。李安曾说,他极为欣赏的是张爱玲将女子性欲的欢愉写进了一个充满男人气概和大男子主义的战争故事中。所以说到底这倾颓荒绝的时代背景是为人性服务的,无从诟病。
“王佳芝!”王佳芝在这一声呼喊中回头的那一刹那,命运齿轮便开始呲呲作响,将她带入无尽黑暗之中了。她为一场以“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开头的刺杀汪伪政府重要人员行动失贞失心,而这句汪精卫的词却极尽反讽意味,透露着这次计划的幼稚与不成熟。让我动容的一处是当王佳芝接到易太太电话得知他们即将离开香港的消息时,脸上的惶恐与焦虑,这意味着她的一切失去都是枉然。而这也为王佳芝第二次答应邝裕民色诱易默成获取情报埋下伏笔,很多人解读这一段有王对邝裕民的初恋情怀在内,我觉得可能更多的是王佳芝为自己的那些失去所不甘,终想一窥这故事结局。于是她又变回那个风华绝代,眉眼带情的麦太太。
在扮演麦太太这一身份时,王佳芝或许已忘掉自己是谁,经过三场心与身相互角逐的性爱后,早年丧母又被父亲弃于上海的王佳芝其实对易先生已产生近乎于爱的依恋心理,易先生已通过她的身体钻到她的心里。至于说为何是“近乎”,王与易都是内心极为孤独荒芜的人,要说他们有情爱一说的话,也是源于孤独。王佳芝唱《天涯歌女》那一段,易先生明显情动,泪含眼眶,这一首歌大概是一个节点,一个两人放下心防,真正开始的节点。
在其后易先生便送了佳芝价值不菲的钻戒,是宠溺也是爱意。而佳芝却还是联合其余同志设下了圈套。在易先生轻揽她的腰肢徐徐走进珠宝店时,王佳芝看着周围埋伏的人似乎看到了易先生今后的光景,竟面露痛苦,如此长久的谋划,胜利在望之时,她竟不舍他那样的境况。“我不想知道钻戒怎么样,我只在意你带上她是怎样的。”王佳芝的防线在听到这句话后轰然崩塌。“快走,快走。”她气若游丝地吐出这句话。易先生逃走后,佳芝跌跌撞撞的走出珠宝店。这一生惶恐也大抵到此为止了。
易先生坐在那张曾经欢爱过的床上,红了眼眶。时钟指向十点五十二分。看到这里心里生出萧索于阴郁之意。绕是李安那样温润之人也还是不可以改掉这阴冷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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