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那个年代的人,还是迷信的。记得小时候,家人免不了会莫名其妙就病了。所谓莫名其妙就是,病来得蹊跷,毫无理由,毫无防备。特别是不容易判断的病,而且来势汹汹,外加上带有规律性发作。母亲就会说:找人看看。
连续三天的晚上九点半左右,就会牙疼。这种牙疼不同以往,无法判断是哪一颗,就是来势汹汹之势。上一秒还风平浪静,后一秒忽然就疼得难以招架了。
昨夜更是,上床躺下两分钟,好像就打了百十个字,忽然右太阳穴开始疼,以为是躺的方向的原因,翻身平躺,忽然右边上下牙开始全部疼起来。
牙开始疼了,我嘟哝了一句,可是,好像话音未落,整个右边脸由里往外,拐带半个脑袋半个颈椎,甚至半个肩膀全都疼起来。不行,疼得受不了了,我大叫一声坐起。
爱人起身去拿药,他说:你这病来得跟你性格一样。
他下楼去倒水,可是我已经疼得挺不住了,我用手使劲打了脸两巴掌,带着恼火和不甘,还有莫名的恐惧,然后又狠狠拍了两下后脑勺,此时的疼痛竟然是统一的,所有右半侧都揪着疼,而且愈加难忍。用手指按每个牙都疼,按下颌也是,按后脑更是。听见他上楼来,我忽然可着嗓门大哭起来。
他跑过来把药塞进我嘴里,忙不迭地说,妈呀这咋哭起来了。
疼得挺不住了,咋能突然这么疼啊……我大声哭着大声说着。两片止疼药仰脖咽下去,继续嚎啕,手不知揉哪里,他也学着我,在我揉过的地方揉着。我不知怎么委屈和不甘更多,为啥让我遭这样的罪啊……我哭道。
他一边给我擦泪,一边揉着我的脑袋,却是无言。
我像一条翻滚的海豚,抱着被子打着滚。可是我终于把此刻心里盘桓半天的一句话说了出来,你说我能不能脑袋里长啥了呀,要不咋能这么疼……
不能……
啥不能啊,那谁不就是牙疼,后来发现是脑瘤,这咋疼得这么有规律啊,天天这个点疼,你说,我要那啥了咋办呀?我的哭声顿时哽在喉咙里,那以后会怎么样。
他被我哭的终于没话安慰我了,只能站在床边。
我晃着身子号着,泪眼模糊地看着他光着膀子。心里想着今年供热也不好,楼上比楼下低好几度,你这么站着冷不冷啊,可是疼痛并没有减轻我顾不上说。这样有规律的疼,我又想起能不能冲着啥了,但是嘴里却说,要是脑袋长啥了……
来,穿衣服,咱们去市医院做脑CT。他忽然坚决地说。
我倒是欢喜他这么说。
可是,即便是脑袋里长东西也不至于急诊啊,耽搁一宿又怎样,急诊要多花钱的,可是我继续大哭着,不用急诊,再找消炎药,再找止疼药。
一点没轻吗?
没有,疼得说不明白,快点找布洛芬。
爱人跑到画案旁找药,他把手机的电筒打开,一只手拿着放大镜,给了我一个光着膀子的侧影。他没有穿拖鞋。
我忽然悲从心来,竟然这种心情超过我的疼痛。我于是忍着,抽泣着,疼是有的,但此刻却是悲伤更多。
他念着药的说明书,移动着手机和放大镜。身后是高大的影子,团着。
咋就不穿衣服呢?我抽抽搭搭地说,你别冻出病了,你病了谁伺候我……这么一句话令我我忽然颤抖,再次大哭起来。你真的不能病了了呀,你不能病了……
他跑过来,嘴里说华素片含一片,这两样吃了。哭吧,哭止疼。我不能感冒,我没事。他挺着肚皮站在我身边,伸手揉着我的后脑勺,看不见他的脸,也不知什么表情,我想着会是担心或者疼惜。
我只能哭了,哭不那么疼……我靠着他,然后静下来。我却想着,我应该马上躺下,他应该很冷了。
闭了灯以后,我其实一直在流泪,想着乱七八糟的人和事,想着这突如其来的牙痛。
爱人百度着,念着我牙疼可能的原因。他的声音在黑暗的棚顶飘着,声音小而深沉。他叮嘱我明天一定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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