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常年干旱少雨的北方来说,下雨,尤其下大暴雨,是稀罕的,所谓稀罕,就是说新鲜,新鲜的事往往给人留下难忘的记忆。
我最初记忆中的大雨,是六三年下大雨,应该说不是下大雨,而是发了大水——先是下雨,下大雨,不停地下,我们年龄小,就知道早早睡觉了,等一觉醒来,开灯一看,水已经离炕不到一扎了,水面咣咣荡荡地直往炕上窜,鞋,尿盆,笤帚,簸箕,凡是能漂浮的物件都在水里飘飘悠悠地游走,像极了大海上跑着的游艇和船舰,我和哥哥们也不害怕,趴在炕沿就玩起了水仗,只打的水花四溅,船沉舰没,只打的昏天黑地不亦乐乎。
母亲大概是我们刚刚睡着的时候走的,我迷迷糊糊听到有人敲门喊:马主任,四号院进水了。母亲一边穿雨衣一边大声说:又是四号院,给他们说什么也不在乎,水火不留情……
天亮了,母亲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从外边打开门,定睛一看,自己家也唱了一出《水漫金山》,而且,还外代《太平洋大海战》母亲哭笑不得,吼哥哥们下炕拿盆往外淘水,母亲则坐在门口打瞌睡,哥哥们一直忙活了一上午,一边干一边仍然打闹个不停,水恋恋不舍地顺着下水道唱着歌,一溜水音响响地跑走了。
等我们跑到街上一看,水在人们的脚面上走着笑着,在自行车的轮圈上蹦着跳着,哥哥们仍然没有偃旗息鼓,和别人家的孩子们又一次冲进水国里去了。我看着家家户户门口堆着沙包和砖头木板,觉得好玩,心想为什么不让水进屋呢?
今夜有暴风雨——女儿嘱咐我不要再去河边散步了!六三年,母亲也知道今夜有暴风雨,谁也没有嘱咐她,而她越是暴风雨来临时,她越是不能在家,就越要往外跑,我那会儿就知道,母亲不仅仅是我们的母亲,她还是西拐棒街道上的人,是大家的主心骨,是共产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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