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今天是我的生日,告别了一天一夜的劳累,躺在房间舒服的沙发上休息,想到的只是生我养我故乡,我的爸妈。离开家很长时间了,没有给爸打电话,他的电话不是没电就是没人接,他一年也不用一次,我甚至都忘了他的电话号码。爸老了,耳朵背了,两鬓也都是白发了,胃口不好,他一个人过着日子,每年还资助我们四家儿女。他也怕孤独,曾经找了一个老伴儿,后来被我大嫂二嫂轰走了,他连自己的生活都做不了主了,任凭生活左右着自己的老年。妈走得早,留下了一堆乱摊子单单给了我们父子俩,我和爸是从最艰难的日子走出来的。那些年没有了责骂,没有了打架,也没有了以前的热闹,更没有了曾经的快乐。小时候的爸爸那样的高大威猛,那样的独立独行,说吵就吵,说骂就骂,说打就打。忘不了爸打哥哥逃跑的场景,忘不了爸妈打架母亲的离家出走,忘不了爸骂嫂子后嫂子的哭泣声。可是从妈走后他变了,扔下了当家做主,扔下了操心费神,什么也不管了,什么也不问了,就连以前怕我卖掉的三棵大杨树也给了我。我知道那三棵杨树是爷爷、爸妈生活一辈子的见证,他想一直看到那三棵杨树,我也想一直看着那三棵杨树的成长。
一百多年前爷爷买下了同村的宅基地,从那时长出了五棵小杨树苗,后来盖了当年村里最好的房,给爸取了媳妇,为了给孙子盖两处房用木料,爷爷忍痛刨掉两棵大杨树,刨树的那天全家人都哭了……大哥二哥结婚了,爷爷却走了。二哥离婚又结婚的几年,对母亲来讲就场噩梦,养了大孙子一养就是到十来年。有一次我说妈,你就是对二哥偏向?她只是淡淡地说,那是因为妈曾对不起你二哥。当时我不懂,后来明白了。妈曾对爸爸说,她梦到大杨树倒了,怎么办呢?妈妈的病一直没好,等我那一次再回家后发现妈妈也走了。
侄子一直跟着我们一起过,直到结婚。也许艰难的日子也一直磨练着他,还好他能干肯吃苦,是一把好手。后来结婚生子,买了楼买了车,日子是越过越好。他也许不记得我整天小车推着他的辛劳,也许不记得他拉我一身的尴尬,也许不记得和我小时候一样在炕上哭过去的悲伤,也许不记得吃炒面糊代替牛奶,也许不记得你、你四叔和你爷曾经受村里人“三条光棍儿”的嘲讽,也许不记得…
爷爷是一棵杨树,妈妈是一棵杨树,留下的三棵杨树呢?那三棵杨树是谁呢?是爸爸?是哥哥?是自己?是侄儿?是儿子?
走着走着,走成了爸妈的路,传承了着爷爷的精神,为了那片天地劳碌着。儿子在长大,岁月在流逝,当我看到家里的那三棵顶天立地的大叶杨时,你是否想到一百年的岁月里,她还是屹立在老家的祖宅。她们在坚持,在等待,在守护那段悠悠岁月,那段不舍的情缘。
(2)
非典那年我和妻举办了婚礼,我应该感谢还是应该庆幸那个非典时期,像是上苍给我一个最好的说辞,让贫穷的我走进了婚姻的殿堂。那时的我家真的是一无所有了,没有房,用的是三哥的房,没有彩礼,彩礼是借来的一万元,没有酒席,酒席是只是二桌家常菜,就连酒席上的鱼也只有一斤,没有三金,有的只是妻用自己的钱买的耳坠…
我抱着妻走出了她的家,看到她眼睛里闪着晶莹的泪,那一天她那么美,放到婚车上的时候,她还是紧紧地搂着我的脖子,松开手的那一刻我暗暗发誓,我给她最好的生活,我不舍得她跟着我受苦,这一辈子一定要对得起她。
婚后我俩把仅有的一千元还了账,小姨还给了我们二百元喜礼钱,别人也许不知道,就是这二百元成了我们婚后4个月的花销。好在有妻的父母接济,那些艰难的日子也成了我们倆最幸福的时光。
后来我离开了妻,上了船。儿子的出生我在船上没有回来,她一个人娘家和自家来回跑,挺着大肚子晒被,洗衣,收拾家务。吃不下的饭的时候,就喜欢吃桔子。发工资回国我就把钱全部寄给了她,孩子出生了,没有奶,又扎针又按摩,有奶了,儿子又得病了,一次次的去儿童医院,那辆老丈人的红色的面包车成了儿子的专车,老丈人就像儿子的私人司机一样,不辞劳苦地来来往往…
那些年,劳累的不止是妻,妻的父母,妹妹们都在那动荡的日子里留下了艰辛。妻辞退了工作,只是为了照顾自己的多病的儿子。漂泊在外的我做着最底层的职务,拿着最少的工资,干着最累的活。那一次遭遇了台风,没有了雷达信号,没有了卫星电话信号,我们船在台风中左右摇摆,漂忽不定。航行一天只有几海里,离岸十海里航行一天也到不了。信号来的时候,儿子出生了,船舶走出了台风,我也迎接着新的征程。
以后的日子,休假只在家一两个月就上船,因为穷,我没有选择。忘不了儿子幼稚的笑脸,忘不了妻离别的哭泣,忘不了爸那不舍的嘱托,忘不了妻父母无私的照顾…我只有一条路可走,上船,努力工作升职再努力再升职。我和妻就像隔了一个白天和黑夜的距离,心很近但距离很远,一个在家照顾孩子,一个在外挣钱养家。
历经三年的打拼,贷款买了房。每年的大部分日子,妻都几乎自己一个人度过。她的生日,该过的节日,我几乎每年都会忘记,或许是忙,或许是自己缺乏表达,甚至很少打一个电话给她送去祝福,送去温暖。妻总是自己一个人在情人对对,繁华似锦的大街上晃悠,或干脆在家睡大觉。她总是自己一个人默默地承受我给她带来的一切。一百三十多平的房子,她也许一进门就会觉得孤独扑面而来。这么多年来,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她或许已经记不清我多久没有陪伴她了。唯一能陪伴她的只有儿子,儿子那稚嫩的小手层不止一次地抹在妻流泪的脸颊。从回家后儿子的描述中,我想到了自己的失败,想到了不止自己一个人在风雨中奔跑,那个拽着我的手的人一直没有松开,回头才发现妻也是被风雨浇透了全身,她在坚守,坚守那明日的晴天。
也许婚姻真的有七年之痒,婚后第七年和老婆闹了一年的矛盾,就是为了别人的一点小事,闹的天翻地覆。我和妻成了两条平行线,各自走在自己的轨道里,无限延伸,中间隔着一个儿子的距离,怎么也无法相交了。我不让步她也不妥协,几次到了民政局要办手续,好在都无功而返。现在想想真不值得,可那时像钻了牛角尖,互不相让,我的心那时真的凉了,我们互相不妥协,那时我自己有了新的打算,我当时心里放弃了,但我没想放弃自己的孩子,也许妻也放不下孩子,基于这一点,我倆才没离婚。现在想起那时真的好怕,当时七年的婚姻走到了风口浪尖上。只要一小步,一个家就散了,我怀着悲凉的心学习,备考,工作,心永远过不去。后来我船上干活出事了,一切就像应该似的,心灵的伤还没痊愈,肉体的伤又折磨着我,我疼的时候一声不吭,我知道,我为了谁活,我为了孩子我要忍住,我要给孩子应有的父爱,我不能苦了孩子,那种痛无法形容,深度烧伤,整天流着浓水,只要一动就疼,在菲律宾一家小医院住了10天左右,吃饭要喂,上厕所要人照顾,打不了电话,也没电话打向国内,我生活在像与世隔绝的地方。那里的山水很美,人也纯朴,到处是淳朴的乡土气息。在那里结识了新的朋友,善良纯朴的医生、兢兢业业的男护士,结识了勤劳善良的洗衣妇,给她钱捎来了可口的菲律宾鸡肉。后来回到国内治疗,妻来了,放下了不愉快的事情,诚心诚意的照顾我,我那时才真正的走了出来,家也回到了从前。天晴了,心暖了,心情好了,可我的身体永远的回不到了从前,虽说如今功能正常,可毕竟是受过伤。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还是难过,我还是想要那双一双自己以前的没有伤痕的手。我不想要疤痕,我想我可能过份了,一切是自己造成的,苦果也只有自己吃,悔当初悔的只是自己,苦的也是自己。家,是靠自己撑起来的,亲情,是自己走出来的,苦与甜,自己定夺,自己负责,怪不得别人,更怪不得妻,她有她的心思,她的想法,她做事的原则。为了家,自己改过吗?自己付出多少心血?苦的是自己的爱人和孩子,我为他们做了多少?我为他们改了多少?我为他们做的太少了,心只是自己,少了家少了亲人少了别人,伤了自己,悔的还是自己。家不是说理的地方,家是亲情的港湾,和谐的乐土。如果妻不是水,我宁可我化作水,我流向她,感化她,成就她。爱一个人容易,爱一辈子难,幸福一辈子更难。我爱,就是要吃她吃不了的苦,走她走不了的路,因为缘,我愿承担她的一切,因为爱,我愿还她一辈子情。佛说,百年修的同船度,千年修的共枕眠。我愿化做那座石桥,受五百年风吹、日晒、雨淋,受五百年踩踏、压踩、碾压。为了妻,为了家,也是为了孩子。
真正的幸福日子,是我在家养伤的两年,出院后整天在家陪着妻,陪着孩子。那两年我看到了妻的笑容,看到了妻的快乐。她要求的不高,她只是想过正常人的日子。她把日子过的像蝴蝶梦一样,我环顾在她周围,我做饭,她会帮忙,我洗衣,她会阻拦,全权包下自己干。她下班,她会回来陪我,怕我寂寞给我讲上班的事,我不想让别人看到我的伤势,尤其在大街上,可是妻无视这些,她会和我一起出门,无视他人的议论和眼光。妻每天接送孩子,送完孩子赶紧上班,儿子也许感到了爸爸在家的自豪,学习成绩直线上升,记得那次统考,老师说儿子考了满分,全校只有两个人,老师都感到了自豪。一个家真的需要一个父亲的发音,有父亲的陪伴儿子心中才有希望,才有底气。儿子和我关系越来越近了,甚至超过了他的妈妈,不是原来休假回家时,要睡觉了说,“爸爸,我和妈妈要睡觉了,你走吧”的疏远的时候了。那些幸福融入到了全家人的生活中,忘记了自己在养伤,忘记了自己曾经在船上度过的那些艰难。在家的日子让我懂得了很多,也让我重新认识了自己。虽然过得紧巴,可是快乐让自己永远记住了那些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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