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孤独,不是一个人的孤独,是没有人的孤独,是失去自已,失去灵魂,游走在荒凉的无人区。"
他的精神是诡异的海,无止息的刮着风,幽长的影子游荡,时不时从海底钻出,激起冰冷的浪花。他没有知觉,任由海水打湿脸颊,如果他还算有"精神"这种东西的话。
他蹲在角落数阳光,有时也数空气中的细小灰尘,毕竟除了这些,他也无事可做了。从没有哪家精神病院会安排人与患者聊天、互动的,他只能跟自已讲讲话,免得被逼疯。实际上,他又忘了,自已早已经疯了,不是吗?
当他数到第191缕阳光时,医生来了,他仔细地注视着窗口,医生的脸在慢慢地靠近,印在玻璃上,拉长了,像哗哗流水的瀑布,厌烦的神情从他脸上倾泄着,漫过门缝,他感到烦躁堆积在地面上,一只脚,淹没了。
"你…今天怎么样?""…"他懒得回答。盯着墙壁,看到医生无聊的声音掷过来,又弹过去,一来一去,渐渐地,平静了,消失了,无声了。
医生走了。
"喂,97号床的那人说话了吗?"
"没,他一句也没说,他是打哪儿来的?受了什么刺激才一言不发的吗?"
"听说从小脑子就不太正常,现在亲人都死了,病情就更加一发不可收拾了。怎么?你听着不觉得可怜吗?"
"一个疯子而已…再说他自已都不觉得自已可怜…别提了,我要忙的事可多着呢…"
他躺在硬硬的床板上,想心事。一头牛,总是莫名其妙地闯进脑海,撞翻他用小水盆盛起的思想,拉着牛尾巴赶它走,可牛固执着偏不。他累了,以为自已躺在牛背上,好像时不时的传来一阵笛声,携几缕清风,哄自已入眠。可闭上眼睛就惊醒,他不知道自已身在何处,屋角的台灯长成野蛮的树,地面生出荒草,床是无止尽的散发出恶臭的死水,他望着窗外的残月,灵魂出走在无人之地。
他发觉,自已再也无法正常入眠。
数不尽的深夜,有时在呼啸风声的峡谷,有时在深不见底的井边,有时在耀眼的金色沙漠,有时在曲曲折折分不清东西的街头。他狂奔,他怒吼,他歇斯底里,撕心裂肺,最后,最后的最后,一切消失,又回到无人区,又如死一般的寂静。他已经不知道自已死去过多少次了,也不知道还会死多少、多少次…
窄窄的屋子,锈迹斑斑的门框,他仰头,却望不到天,他看见四周如前行的火车窗外的景色一般,穿梭,闪过,闪过,抛下他,丢弃他,遗忘他。
把他的头摁进沉默的海,挖出他的心祭祀给无法凝视的黑夜,将他的胃灌满苦涩的孤独,命令他日日夜夜行走在永远没有出口的无人区。
这是极致的孤独,是极致的绝望,是极致的痛苦。
他感到自已正逐渐从躯体中抽离,他的精神在下一场大雨,有一只陌生的手点点伸进大脑,握紧,握紧…他痛得无法呼吸,眼前弥漫着似水的阳光,退潮了,消失在海峡的那岸,雨停了?
停了,空中已无风雨也无晴,只剩虚无。脱下沉重的外衣,他赤裸着奔跑,一直跑…一张纸条,飘落在房间中央吊着的冰冷的尸体脚下.…
"我在无人区…"
"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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