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六真是个好日子。一九七零年二月二日星期日乙酉年腊月二十六。天刚大亮,杜明就把车赶进没院墙的院子。给三套牛头底下喂上草,车厢打扫的干干净净,又铺上厚厚的谷草。父亲把一条旧毡子铺在车厢,母亲把锦花缎被子叠好放在毡子上。杜明进家吃过早饭,占鳌大妗、表弟杜义就来了。朝阳刚出山,我把矮小的大妗扶上车,大妗盘腿端坐,锦花缎抱在怀里。满脸笑容,喜气洋洋。杜义放了一个二踢脚,告知村邻更告知媳妇的娘家,娶亲队伍出发了!
牛车走的慢,甚至比跟着走的我和杜义都慢。往许家河娶亲,绕大桥,七八里路,往返不耽搁也得三个小时。何况,乡俗有姑娘出嫁时不上车,还要“上车钱”的。虽然不会多,可我一分也没有。原想姐姐会早早来,陪我抵挡门户。现在只好听天由命,相信我的“媳妇”不会出我的洋相。我镇定坦然地,去迎接我的新娘。
打春还有两天,路上背阴还有些许积雪,似乎在提醒冬天还在继续。往日的寒冷却一下子回暖。扑面的朝阳把整个河滩、两岸村庄、原野、漫漫的黄土路,照得春意融融。我和杜义表弟在车后打闹,,大妗和杜明在车上谈笑,三头黄牛自在地甩着尾巴,都在享受明媚的春天,娶亲的喜气。人生之最乐,不紧不慢走过。
车刚到村口,杜义又是一声礼炮。虽然比我小半岁,他是过来人,知道该通知亲家,娶亲的到了。
岳父一家极其隆重地出门恭迎我们。对妗子一揖到底。对杜义又要鞠躬,妗子说“担待不起,心领了。”大兄哥搀扶着妗子,我自作主张招呼杜义“小心大门上新刷的黑蹭在衣裳上。”进家举行传茶仪式。
我穿着拆洗干净的棉衣,里面衬着父亲的家做白褂子,只露白领子。杜义穿着崭新的煤矿工人工作服,深蓝的,栽绒帽子,比我阔气多了。村里看聘女儿的姑娘媳妇,眼见两个年轻后生,分不清谁是新郎。老人们甚至直接问我岳父。我俩互相推搡,你说我是,我说你是。最后岳父把我拉在院子里,说:“这是囊的新姑爷!”我毕恭毕敬深深鞠了一躬。院里居然一下静悄悄的。我以为是讶怪我的旧衣裳,后来媳妇说,她们没见过这么大方知礼的新姑爷,不知道该咋办。
娶亲的和送亲的还在礼让上车,我的新娘一步从车后跨上车,把牛车压得后仰了。杜明大嘴一咧,大笑着说:“新人家,慢些,好光景长呢!”真没想到粗鲁的他,竟有如此的雅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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