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越发追求特立独行、光怪陆离的时代,仍然生活着这样一类女人:温和的女人。我,以及我身边一大群日日面朝着黄土与子孙的,质朴的性情中天生包裹着对于一切苦难有着认命一般的包容的女人,大抵就是这一类温和的女人。我想说的“温和”并不指待人接物时平和的教养或是历经沧桑时宁静的淡泊,这种“温和”更加倾向于温顺,就如严歌苓笔下的扶桑,她的“受难、宽恕,和对于自身毁灭的情愿”,在白人男孩克里斯眼里都成了高贵而圣洁的母性,“一切巨大的困难都变成了对于她的成全”。
在我周遭的数个小乡镇里,不乏有着这类温和特质的女性。和印象中老一辈“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质朴木讷的女性不同,她们大都年轻,开朗健谈,衣着时尚,性格中甚至带了许多泼辣,可你总会在某个时刻,发现了这份泥土般真诚的温和。
过年回老家,同几个在老家要好的朋友聚会,其中一个朋友带了他的表弟和表弟媳过来,小两口很年轻,二十出头便已是一个两岁男孩的父母。表弟平日里和朋友捯饬些小生意,时间倒很宽裕,大量的时间都花在了麻将桌和酒场上,表弟媳高中毕业便不再念书,二十一岁早早嫁了人,做了专职家庭主妇。那表弟刚一落座便同好友们玩起了麻将,从傍晚一直到凌晨。夜色渐深,孩子许是困了,开始不停地哭闹,翻来覆去双颊闹得通红。有朋友好心劝道:要不我们先送你娘俩回去吧?丈夫抢着答道:不用,等我打完麻将再一块儿回去,耽搁一会儿没事儿。弟媳妇沉默了两秒便跟着回道:没事儿,我们不困。孩子渐渐闹累了,小脑袋无精打采地耸拉在母亲怀里发呆。弟媳妇不时看看不远处玩红了眼的丈夫,然后不好意思地对我们笑笑。只见她沉默地低着头看着怀里的孩子,目光投向丈夫的时候不禁轻咬着下嘴唇,蹙紧了眉,似乎下一秒就要对丈夫表示她的不满。终于她起身去劝丈夫回家,被告知再等等后却见她的眉缓缓舒展开来,带着无奈轻叹一声,便又转身抱孩子去了。
这一幕让我心里涌起一股异样,这异样似乎微妙得让我无法准确地捕捉,我只是从这异样里看到了老一辈一类女人的影子,她们辛勤劳作,知足地宽容地对待眼前的一切,温柔地简单地育养着也许命运与她们相似的下一代,对一切不合理或不公只温和的笑笑。在严歌苓的笔下,她们有着雾一般的包容力,任你掠夺和侵占,而她们在碎裂中“一次又一次弥合、完整”。
也许举的人和事例并不恰当,只是我在那一幕下脑中忽然闪现过生活中数个女人的身影,才发觉,哦,原来在这个突显着个性和个体的时代,这种自古以来让人又爱又恨的温和依然存在,在你、在我、在她的血液里无声无息地流淌着。
嗨,这就是我,一个温和的女人。好与不好,全凭各位看官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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