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

我曾正告世界

我不喜欢蝇头微利

不喜欢蜗角虚名

我也曾努力自警

我没有抱负

没有野心

我曾对山峦起誓

要与白鹤做忘机的朋友

我曾对古树呢喃

要生活在这里

然后慢慢老去

你说

你也早已看淡了功名

你说

你讨厌禄蠹

你说

你想证明我是大智若愚

你拉着我的手围着麦垛奔跑

你望着我的眼睛讲述你的“道”

你买来笔

笑着要我为《庄子》作注

后来

我的脚给锄头砸伤了

你哭了一宿

第二天

在从很远的市镇医院回来的路上

你小心翼翼的依偎在我身旁

悄悄说

要一辈子做隐士的妻子

然而

我哪里是一个隐士

我呼吸这张良与陈平呼吸过的空气

行走在房玄龄和杜如晦行走过的大地

有什么东西在我耳畔低语

又有什么东西在我记忆里挥之不去

我从来就不是牛背上吹着口哨的少年

今后也绝非要写下“草盛豆苗稀”的诗句

去问问丑时的星辰

它们亲眼目睹了

我一次又一次打开那黄色丝绢裹封的来信

哦

还有蓑衣

蓑衣下面隐藏着连我自己都畏惧的野心

你可曾知道

我窥涉着骇然的秘密

你可曾知道

我思索着不安的迷题

我不敢告诉你

我的瞳孔沉淀着帝国最绝望的底色

我不忍告诉你

我的血管流淌着历史最肮脏的淤泥

我想

你一定不会理解吧

你将震怒

将失态咆哮

还是压根就拒绝相信

你会啜泣着给我一记无力的耳光吗

还是发出绵软却又撕心裂肺的枯吟

然后颤抖着

焚烧往日里不许我偷看的日记

没有关系

我容忍你的背叛

接受你离我而去

我知道

你只向往闲云野鹤

一心要与我离群索居

可是

我欺骗了你

而我也将义无反顾的原谅你

于是

在一个祥和又静谧的清晨

警局收到了数个村民的报案

山上的隐士

砍死了自己的妻子

－有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