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上大学的时候就觉得一年回两次家好少,于是憧憬大学毕业后能选择西安的工作,离家近,可以常回家,那真是太棒了。真到毕业了,离家近这个条件,已经从选择工作的条件中,消失的无影无踪。进入现在这家公司,已经约六个年头,每年平均回家的次数还不到两次,对家的渴望,与日俱增。
内心的孤独,对亲情的依恋,让我连续两年都放弃旅游的机会,回到家中,与父母相伴,这让我感受到内心的宁静与安稳。和父母的距离也在此间悄然拉近,父亲往日在我心中的那个模糊形象也,渐渐明朗起来,如同黑白的画,有了色彩,虽然复杂了,但更也丰富了,生动了。
父亲是个影子
在此之前,如果要问我父亲在我心中是个怎样的形象,我联想到的不是高大伟岸,如山如岳,而是影子。一个纯白的背景下,远处打来一些光,中间有一个人形的模样,就是像这样的一个影子,没有背面、正面的区分,就是个形儿,就是个影儿。
最挥之不去关于父亲的场景也还是小学之前的,那时候父亲还在家。光线通过门与屋顶的亮瓦撒在堂屋里,照亮大部分地方。中间光线充足的宽敞地儿,摆着黄漆斑驳的方桌,桌上有两盘菜,一个洋芋,一个黄豆芽,当然还有父亲的白瓷酒盅和铝酒壶,夹两筷子的菜,滋一口酒,吃的很慢,仿佛有无穷滋味,又仿佛是索然无味。
饭后,坐在靠背椅上,翘起二郎腿,一口一口咂着烟,就像喝酒一样慢,白烟飘过眼前时,眼睛眯萋,眼皮和睫毛抖动着,这时候的父亲像一个历经过刀山火海的老兵,又像战争前心怀忐忑的新兵。
远去的父亲
1997年我开始小学了,整个村的经济条件在那时候都不好,但也因此几乎每家的家长,都坚持让孩子去上学,希望命运能眷顾一下孩子。那时候独生子女几乎没有,每个家都有两个孩子,甚至三个孩子,虽说是九年义务教育,但书本费,还是需要个人承担。还有教辅、文具、校服等,也需要支付。在没有通公路的偏僻山村,想挣钱可大不易。种粮食、养蚕,也卖不了好价钱,辛辛苦苦一整年,能有余钱已是很不错了,挣个劳动力的钱而已。
压力让每个一家之主愁容满面,也就在我上小学的这一年,几乎全村的这些尚有把子力气的父亲们,陆陆续续南下杭州,广州等地打工,希望能有个好出路。
对于父亲离开的场景,我没有一丝的记忆,也许是在我上学去的时候,也许在我出去捡柴的时候,也许在我晚上睡着的时候离去的吧。但我想应该与别的叔伯离家时的模样差不多,背上背一个涨的圆滚滚的印着“尿素”或“氮肥”的蛇皮口袋,手上再提着一个装满一半的袋子,最后一句不是“再见”,而是“看好娃子,过年就回来”。
父亲走了,吃饭的时候不再有酒精味,饭后也没有了烟草味,少了许功课拖沓的挨打,也少了干活懒散的喝骂。但再大的变化也敌不过时间的碾压,习惯了,也就正常了。之后的好多年里,一直是这样的模式,高中我们都住校,所以妈妈也去了父亲那里。在这期间,平均每年见面一次也没有达到。
起先模糊的是父亲的脸,然后是手,最后身高也记不清了,不知道现在的我,是到他的胸口,还是肩头。慢慢的父亲成了一个影子,一个漆黑的影子,好在他不在模糊,深深的刻在了心里。
小学时听到过两个老师的一段对话,到现在我还记得很清晰:
“唐明明的爸来学校了吧。”
“嗯,这孩子爸在家呢,说孩子还小,大点再出去。”
“挺好的老子,父母能陪着,孩子有福。”
那时候我最想让爸妈能听到这样的话,我自己不敢说,因为无论是什么答案,都需要我和父亲,用更大的勇气去面对。这期间有过希望,也有过失望;有过感恩,也有过怨恨,最终都淹没在这长长的时间里,变得平平淡淡。
事隔多年,我也离家漂泊,也才渐渐的明白,选择的无奈,取舍的痛苦;前路不明的苦闷,身边没有亲人的孤独与思愁,这五味杂陈的情绪在内心翻涌,却也只能用一副看破红尘的表情,继续面对生活。
小学六年级那年我家盖新房,村里的第一栋砖房,高大的正门,宽敞的窗户,红红的机瓦房顶,美得很。贺新房的时候来了好多人,坐了十好几桌,热闹的不行。我家这次可算是出了风头,父亲为女人、孩子和自己挣足了面子,挣出了一个新家。
还记得那年春节,一家人去给外公外婆拜年,爸爸穿上新买的西服,双开叉的后摆,衣袂飘飘,加上一米八几的个头,很有些玉树临风的意思,那是我看见父亲最潇洒的一次了。
父亲的梦想
我很想知道父亲的梦想是什么,但我一直没问,一是觉得挺矫情的,免得尴尬;二是我觉得父亲也应该说不清道不明吧。年前春节在家陪他们,一次酒足饭饱后躺在沙发上发呆,父亲突然说道:“要再买一套房子,隔几年,有余钱,还得再买一套,嗯,这就差不多了。”说着自己还笑出声来。换了个姿势坐起来,摸出茶几上的烟,慢慢的抽起来,烟雾缭绕中的眼睛,古井无波,这时候的父亲像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
结语
等父亲抽完烟,我们一起去超市买菜,爸爸走在前面,我提着菜篮子跟在后面,难得的好阳光,洒在身上痒痒的,地面上印出两道影子,一耸一耸的前进。前面那道高瘦,虚弱无物,却是那样刚硬凌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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