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史之乱时,李白因为曾在永王李璘幕下任职,进了唐肃宗的大狱。在狱中,他写了一首《送张秀才谒高中丞》,高中丞即高适,诗的最后几句写道:“高公镇淮海,谈笑却妖氛。采尔幕中画,戡难光殊勋。我无燕霜感,玉石俱烧焚。但洒一行泪,临歧竟何云。”显然是想请求高适伸出援手,解救自己出狱。
他所寄希望于的,是那段与杜甫、高适一同在汴州漫游的日子。杜甫《昔游》:“昔者与高李,晚登单父台。寒芜际碣石,万里风云来。”又《遣怀》:“忆与高李辈,论交入酒垆。两公壮藻思,得我色敷腴。气酣登吹台,怀古视平芜。芒砀云一去,雁鹜空相呼。”即是记载的这一段故事。
但高适并没有理会李白的请求,此时的他,正为肃宗效力,与奉职于永王幕下的李白,俨然已成了政敌。
李白投靠永王,正显示了他在政治上的不成熟。是时,唐玄宗听从建议分兵制置:“以永王为江南节度,颍王为剑南节度,盛王为淮南节度,制云命元子北略朔方,命诸王分守重镇”,而太子李亨却想独吞天下,于是在灵武即位,革了唐玄宗的命。李白没有意识到此间的矛盾,毅然加入了李璘幕下。可惜李璘并非有雄才大略之人,生于宫中,不更人事,反而因一味听信薛镠、蔡垧等人,在史书上落得个“因有异志”。李璘被视作叛党而受到征讨,李白自然也遭了殃。
在此另有一段故事可相与对照:当时的北海太守贺兰进明,因对玄宗时的名相房琯怀恨在心,故而在肃宗面前进献了许多谗言,其中一段原文引用如下:“陛下顷为皇太子,太子出曰抚军,入曰监国,而琯为圣皇建遣诸王为都统节度,乃谓陛下为元子而付以朔方、河东、河北空虚之地,永王、丰王乃统四节度。此于圣皇似忠,于陛下非忠也。琯意诸子一得天下,身不失恩,又多树私党,以副戎权,推此而言,岂肯尽诚于陛下乎?”虽然贺兰进明在历史上的形象并非十分正面,但这段话无疑显示了他在政治方面的老辣,深刻地认识到了玄宗与肃宗间关于权力的矛盾。
值得一提的是,也正是因为这段话,房琯被唐肃宗厌恶起来,后来又因此被贬。房琯的被贬,又牵扯到当时的另外一位诗人——杜甫。杜甫与房琯交谊颇深,得知房琯被贬的消息后,他挺身而出,去为房琯求情。情没有求到,反而因此受到牵连,后来被贬为华州司功参军,也成了玄宗父子斗争中的牺牲品。在这件事上表现出的,是他同李白一样的书生气十足以及对政治复杂性的低估。
不过即便如此,不可否认,李杜二人在安史之乱中的选择截然不同:杜甫忠君爱国,只身逃离乱军,赴灵武投靠做了皇帝的李亨;李白虽然也怀着报国的热情,但毕竟选错了阵营。在这件事上的分歧,想必杜甫也曾注意过,“世人皆欲杀,吾意独怜才”中的“世人”,未必没有杜甫本人。
说回高适,同李白杜甫不同,他不仅身份显贵,在政治上的才能及敏锐也是后者所不能比肩的。安史之乱初期,高适曾随哥舒翰坚守潼关,虽然战败,但因为明眼分析出战败的原由,以及积极开导玄宗,仍然很受赏识。后来玄宗决定分兵制置时,高适又极力反对,虽然未被采纳,但后来的事件无疑证明了高适的正确。
而永王谋反,肃宗准备征讨,以“高适兼御史大夫、扬州大都督府长史、淮南节度使”时,高适与李白再见,便是刀兵相向,二人之间的友情,已然没有退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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