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翻来覆去,于飞怎么都睡不着觉。他不知道在2017年的哪个家里,会是一种什么情形,自己是照样喝着晶莹剔透的梅子酒呢,还是像一个植物人一样,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而徐丽,他患难与共,一起走过不知多少风雨的爱人,又是怎样去面对这种情形的呢?
他不敢去猜想,只想尽快回到那个世界。可是要怎么才能回去呢?他不知道,也没有人能告诉他。这让他备受煎熬。
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天就亮了。他悄悄的下了床,洗了一把冷水脸,便朝操场走去。
到了操场,他发现范小艳正在跑步,他掉头就逃开,可是,范小艳眼尖,连忙叫住了他:“你过来,我教你。”
既然被她发现,自然就难逃她的魔掌了,他慢吞吞的走了过去:“你……教我什么呀?”
“你没发现你身体很差吗?”范小艳说道,“来,我教你健身养气功。”
“我咋没听说这种功夫呢?”于飞好奇的问道,他只听说过太极拳七段锦五禽戏,还真没听说过这种气功。
“你不知道的多着呢,叫你练就练,婆婆妈妈的干嘛?”说着,范小艳面向东方,站直身体,双掌虚张,双臂呈环状,好像抱着一个篮球似的,这分明就是太极拳的路数。可是,范小艳叫他练,他不敢不练,否则暴力伺候啊。
跟着她练了半个小时,于飞浑身出了一层毛毛汗,感觉精神的确好了。擦了身上的汗,他就要朝教室跑,范拦住了他,“作业呢?”
“我不会,让他们去做了。”他如实回答。
“什么?”范小艳顿时暴跳如雷,“我故意给老师说我的掉了,多要的一份,你居然给别人?!”她飞起一脚,直接把他踢了出去,四仰八叉的摔倒在一个沙坑里。她还不解气,过来又踢了他两脚,“说,把那作业给了谁了?是不是那个刘冬梅?”
“不是,说了你也不认识。”于飞害怕她去找周芳麻烦,不敢说她的名字。
“我不认识是吧,好,你带我去找他。”范小艳不依不饶的追问。
于飞顿时一股莫名的火窜上心头,大声叫道,“我给你说了,我不会做,谁让你给我的呀!既然你给了我,我想给谁就给谁,你管得着吗!”
“你……”范小艳气的扬起拳头又要揍他,他不但没有躲避,反而把脑袋迎了过去,“打呀,朝这里打。”
他这么一耍无赖,范小艳反而不打他了,“行,你翅膀硬了,我不敢打你了,成了吧。那试卷你爱给谁就给谁,我也懒得追究……”说完她竟呜呜的哭了起来。
她这一哭,于飞就慌了他见不得女人哭,“不就一套题吗,至于哭哭啼啼的吗,我……我要回来就是。”
“昨晚上,我做了一个梦,看见自己躺在一个病房里,一动不动,就像……植物人,我害怕极了,醒了就再没睡着……”
“梦是反的,你这不活蹦乱跳的吗?”于飞连忙安慰。
范小艳抽抽噎噎的哭了一会儿,突然唱起歌:“有些人走着走着就散了,有些事想着想着就忘了,有多少无人能懂的不快乐,就有多少无能为力的不舍。”
于飞吓了一跳:“你怎么会唱这首歌?”
“昨晚上梦里听到有人在病房里唱这首歌,说来也怪,醒来就无师自通了。”范小艳说道。
于飞感到不可思议,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是现实生活的反应,她生活在1990年,梦里怎么会有2017年的歌呢?而且歌词一字不差。
“好了,我没事了,你上早自习去吧。”范小艳说道,然后起身,朝补习班的方向走去。
于飞来到教室,发现周芳坐在座位上打瞌睡,他走过去敲了敲她的课桌,她抬起头睁开眼睛,见是于飞,从书包里取出那套试卷,“做好了,你拿去看看,我也不敢保证质量。”
“辛苦你了,看你眼里都是血丝。”于飞有点心疼,想给她买点吃的,可是身上没钱。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他现在吃的都是床上席子下压着的饭票,已经所剩无几了。饭票吃完,以后的日子咋办?回家去拿?可问题是父母亲都不在老家了,他们在2017年那个省城的家里。现在他回老家去,还能见到父母吗?如果见不到他们,他于飞岂不是要活活饿死?不能坐以待毙啊,他得想办法挣钱去。
他所擅长的是烹饪,可是现在,他的身份是一个初中生,姑且不说乡里没有餐馆,就是有,也没人会聘请一个初中学生当厨师啊。
不能干厨师,他还能干嘛?他的文字功底不错,可以给报刊杂志写文章。对,只有这条路可走。当时报刊杂志在当地比较有影响的,一是市里的《西江日报》,副刊可以投一些散文和散文诗,二是《故事会》,可以投稿中篇故事,三是《中学生阅读》。
想到这里,他立马动手,先给《西江日报》和《中学生阅读》写稿,因为那个周期短,然后再下点心思给《故事会》投中篇故事。
上午四节课时间,他就把给《西江日报》和《中学生阅读》的稿子写好了,可是悲催的是,他连买邮票的钱都没有。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只能找范小艳借。
吃午饭的时候,他把那两篇稿子给范小艳看了,“我们搞作文比赛,你看看我写的怎么样,能不能得第一名啊?”
范小艳接过去,看了几行就瞪大了眼睛:“这……这是你写的吗?”
“当然是我写的,你怀疑我抄袭?我是那种人吗?”于飞不屑的说道。
“谁怀疑你了,我就是怀疑自己也不会怀疑你呀!”范小艳说道,“只是写的太好了,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已,我看可以拿去发表了!”
“发表?”于飞故意贬低她,“就你那眼光,我看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想丢人。”
“我眼光怎么啦?”范小艳有点不高兴了,“我承认,我成绩差,作文更写不好,可是我喜欢看书,判断一篇文章质量的好坏的能力还是有的。如果你不相信,咱们打赌。”
“打赌?”于飞反应冷淡的扒着饭盒里的饭,“我不是赌徒,而且也不像你们家那样有钱,不赌。”
“哎呀,你真是书呆子,谁说跟你赌钱啦!”范小艳一把夺过他的筷子,“我说的是,我拿这些文章去投稿,发表了你请我吃饭,没发表我请你吃饭,行不?”
“不行。”于飞不屑的答道。
“我什么?”范小艳问。
“你天天都在请我吃饭,跟没赌一样,再说了,我现在身无分文,万一赌赢了,拿什么请你吃饭呀?算了,不赌了。”于飞说道。
“我不管,我拿去发表发定了,你不能改变我的英明决策。”范小艳说着就把稿子揣入了衣服口袋里。
“那可是我的东西,你侵犯我的版权。”于飞叫道。
“版权?”范小艳又不解的看着他,“你怎么有这么多的陌生词汇,什么叫版权?”
“版权……”于飞想了想说道,“它的意思就是,任何单位和个人,没有文章作者的允许,不能随便发表和转载,就是作者本人同意了,任何单位和个人发表或者转载,也得支付作者一定数额的报酬,明白了吗?”
“明白了。”范小艳点点头,“行,不就是要钱吗?我给你,”说着她掏出一张“四巨头”塞在于飞手里,“够不够啊?”
“一百块?”于飞吓了一跳,要知道,在1990年那个时候,一百块不是一个小数目,就说念个初中吧,一学期就一二十块钱,可是当时,很多人还交不起这个学费,所以才有那么多的学生辍学。那时一百块钱相当于2017年的二三千甚至不止。虽然范小艳的父亲是乡党委书记,可他工资一个月顶多也就二三百,她一下子掏出一百快来给于飞,于飞怎么不吃惊呢?
“怎么,嫌少啊?”范小艳盯着他,“你胃口也太大了吧?我……我就一百块钱!”
“不是太少,”于飞低下头,“而是太多了,我承受不起。”
“什么承受不起啊,拿着。”范小艳说道,“我爸说了,他给我和你算过八字,是天设地造的一对……”
“你说什么?”于飞连忙打断她,“你……爸给你和我算……算过八字?”
一向无所畏惧的范二小姐此时也是臊的满脸通红,“好……好像是吧……”
“我好像也听我父亲说过。”于飞想起来了,有一次去西镇的大伯家,走到西镇,天就快黑了,有个衣着破烂的老头,在街上摆摊算卦。那时已经是腊月了,天气很冷,那个老头在寒风中里瑟瑟发抖。父亲可怜他,就让他给他们兄弟三个算一卦。那老头给他大哥二哥怎么算的,于飞记不清了,只记得他自己的。那老头说他以后要找一个与他同月同日但大他一岁的女娃,那样他一生就富贵平安,否则一辈子就是坎坷曲折,受尽磨难。他父亲听了立即就说,这样的女娃只有一个,就是范家的二女儿小小燕子。
后来,他父亲好像找人提过亲,但是,那时,范小艳的父亲已经是副区长了,拒绝了这门亲事。
如烟往事,往事如烟,我还是不是你的从前?错过了这么多年,没有想到,在这里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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