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生活

作者: 林惊涯 | 来源:发表于2018-12-31 23:39 被阅读46次

    #耽微小刀#

    那个时候还在同一个班上。做了小半年同桌。

    他同桌姓沈,名文卓。大名儿文艺得有些女气,却是个脾气暴躁,成天打架闹事的混子:四处寻衅滋事的那种。

    他没亲眼见过他打架,不过据说挺厉害的。那些“江湖上”有些名号的,见了他不说都喊大哥,至少也是套着近乎称兄道弟的。

    那沈兄一向与循规蹈矩之人互相嫌恶,却意外地与他处的不错。

    那段日子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并不大记得了。只印象里,那人整日嗤他是只知读书的木头,他便回敬那人不思进取,白白糟蹋了一副好姓名。那人也从不发火,听罢便瞅着他傻笑两声,随后挨着他往桌上一趴便睡下了。

    说来称奇。他向来一副温和恭顺任人拿捏的样子,却从没被附近街巷里杂七杂八的人欺负过。

    后来要分班,就调开了。

    那沈兄走的时候潇潇洒洒,十几个弟兄过来接应,就差来壶酒助兴了。

    真吵。他斜一眼那罪魁祸首,皱了皱眉,默不作声。

    那姓沈的踏出门去,却立刻又颠颠地跑回来,狠狠揉了一把他的脑袋,“老子走了,别太想我!”

    他象征性地躲了一下,别过脸去,没搭理他。

    神经病。分个班而已。搞得跟以后见不到了一样。

    他没想到的是,分了班之后,跟那个泼皮确实是许久见不到了。

    那泼皮分去的班与他不在同一层楼,那人又不会专门回来做什么,于是见面也便少了,顶多是回家路上偶尔遇到被粗鲁地揉一把头发而已。

    好久没见了。

    那天姓沈的突然回来,大张旗鼓的寻他,寻到了又支支吾吾半天不说话。到最后打了上课铃,他下了逐客令,那泼皮才把要说的话一口气讲了,“我今儿过生日。晚上在我家。好久没见了,给个面儿呗。”说完从兜里抽出张纸拍在他桌上,跑了。

    他拿起看,是一个地址。

    这种人过生日…也会回家的吗。

    突然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他把纸条叠好,贴着衣兜放了。头一回在上课时间看着窗外出神。

    去吧。确实好久没见了。

    放了学,他便按照地址打了车前去。

    在门外犹豫了半晌,还是敲了门。

    天色还不算太昏暗。他那种人,现在应该还在外头撒欢吧。

    出乎意料的是,立刻有人应门。

    他抬头,那泼皮一手夹着烟,一手拎着一条女式花围裙,傻愣愣地站在门口,显得有些局促,“怎么来这么早。”

    他真的今天过生日吗?屋里明明这么冷清。没有布置,没有来庆生的人,甚至没有蛋糕。什么都没有。

    他拨开姓沈的兀自走进屋来,环顾四周。真的什么都没有。连气氛都是冷冷清清的。只有桌上摆着两盘刚烤好的小点心,若有若无地散发着甜腻的气息。

    他也不客气,顺手便拿了一个来尝。

    姓沈的合上门,放下围裙,拍打着袖口的面粉,走近他身旁来,“好吃吗!”

    “嗯。”绵软细腻的口感有些出乎意料,“你做的?”他回头看那泼皮。与平时相比,今天的他,似乎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他自豪地应了。雄赳赳气昂昂的,像一只巡视领地的大白鹅。

    他瞥见姓沈的手里的烟,皱了皱眉,手在面前夸张地扇了扇,“呛死了。”转而又仔细把他打量了一番,“想不到啊,你个大男人居然还会做点心。”

    沈小爷立刻转身把烟摁了,想想他的话又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背过身犟了两句,“你懂个屁,这叫生活!”

    今天,真的是这泼皮的生日吗。他明明狐朋狗友一堆,可今天却没有一个人来为他庆贺。

    或者说…其实这泼皮只是为了找个借口把自己诳来?

    他问了几次,为什么没有人来。那人总答说,快了,快了,你再陪我等会儿。

    于是他陪着那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唠嗑,一直到了深夜。

    那泼皮说,这么晚了,出去不安全,你留下陪我算了,反正我家就我一人儿,咱这关系,也没啥尴尬的。

    经不住那姓沈的好说歹说,后来他便鬼使神差的同意了。

    那天是他第一次彻夜不归。

    厚重窗帘遮去半缥月光。

    两重念想,一张大床。

    夜很安静。意识清明。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背对着那人睁着眼躺了多久。只忽然身后响起被窝翻动的声音,然后猝不及防被紧紧搂在怀里。

    他试图扯开箍着自己的那双手:姓沈的你干什么,松开。

    并未扯开,那人反而贴的愈发近了。微屈的脊背战栗着感受着另一个人的体温。

    他说,姓沈的,松手。

    那人没有动静。只贴着颈侧传来呢喃的梦呓。

    这人,没醒啊。

    他又挣了挣,发现仍是徒劳,便也不再折腾。

    头一次这么近的感受另一个人的气息。

    烟味儿里掺着一股子奶香。

    奶香…?啊,对的,他今天做的小点心还真不错。

    后来快毕业了。

    大半个班约着一起去唱歌。

    那人带头,半瓶烧酒,口若悬河。

    然后该不该清醒的都醉了。

    醉了,就开始胡闹。

    上蹿下跳,鬼哭狼嚎。

    他坐在角落,听那姓沈的五音不全的嚎着深情的粤语歌。

    其实这人挺好的。

    他看着那个醉里疯癫着有些狼狈的身影出神。

    他想起初识时,他笑那人,玩物丧志却自诩胸中有乾坤。

    他想起那个犹豫着该不该叩门的黄昏。

    他想起这沈小爷恶劣的皮囊下,其实有颗温柔的灵魂。

    可惜了。

    可惜他大好年华虚度,岁月蹉跎不复。

    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递来话筒:想啥呢,来一个呗。

    他回神,接过话筒。

    不知谁点的歌,已经有人在唱了。

    他抬头,那泼皮正对自己举着麦,一步三晃,笑靥盈盈。

    开口温柔的让人心惊。

    不知是醉中无意之行,还是熔铸了深沉的感情。

    “莫名我就喜欢你

    深深地爱上了你

    没有理由 没有原因

    莫名我就喜欢你

    深深地爱上了你

    从见到你的那一天起…”

    那人望着自己,眼里融了繁星,不知是醉是醒。

    心中忽涌起滚烫的感动,翻江倒海,乘风破浪而来。有什么情绪在破土。酒精点亮了前行的路,让心中压抑已久的烈火都不再匍匐。

    他合眼开了腔。

    不看他,就不会触动。

    他告诉自己,这不是感情。是酒精。

    “你知道我在等你吗

    你如果真的在乎我

    又怎会让无尽的夜陪我度过

    你知道我在等你吗

    你如果真的在乎我…”

    他想。只是接了首歌。不算过火。

    他不想知道自己究竟是唱给谁听。

    怕答案太过令人心惊。

    那姓沈的大概是真的醉了。

    一曲终了,那人搁下话筒开了瓶酒,对着自己遥遥举杯,眼神迷离,口齿不清,“老子沈文卓,今天在这儿发个誓!你们,谁都别拦我!你今儿唱的歌儿,我记住了。你,等着我。一定,等着我!你等老子,找到了老子的七彩祥云,老子,就回来娶你!”

    他也搁下话筒,笑他酒后狂言,尽是些不着边际的胡诌八扯。

    一滴热泪不知为何而落。

    再后来就毕业了。

    他去了另一个城市,读了重本,后来又去读了研。

    他很久没再见过那个姓沈的。

    但偶尔还是会想起那个常年惹是生非却与自己亲近的年轻人。想起半醉时情意朦胧的那首歌。想起那个什么都没发生,却非同寻常的夜晚。想起他亲手烤的小饼干。想起他定义的生活。

    偶尔还能听到些他的消息。细小零碎,又令人莞尔的。

    他去纹身了。刚纹好龙头,龙身还没纹到一半,因为太疼,他就走了。

    他去志愿接送考生,却因为形象太凶悍,没人敢乘他的车。

    情绪就像野马,心一慌,就脱缰。

    后来他学业有成,步步高升。

    衣锦还乡,漫步街坊,偶遇熟悉的面庞,有些沧桑。

    那人像以前一样,走个路一定要低着头抽着烟,一步三晃。

    在他前面几步,有个带着个一两岁小孩子的女人不时回头骂叨着,说他没个正经工作,天天只知道吃喝玩乐。

    他轻唤一声,“文卓?”

    那人停下脚步,狐疑地盯了他几秒,恍然之后,立即摁灭了烟头。想要搭话,却又有些局促,便冲着他傻傻地笑。

    那是…他的妻吧。

    年少的悸动终于成了尘埃落定的歌。一声玩笑便算是告别少不更事的愚拙。

    他说,“你的七彩祥云呢。”

    那人背过身去,透出一丝懊恼的颓丧气。

    “这是生活。你懂个屁。”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这是生活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wpsglq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