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后,陪一个老大哥到附近的茶城选一些新采的明前茶。坐在茶桌前,看老板熟练地净杯、煮水、试水温,沏水、洗茶、去浮沤。玻璃杯中嫩绿的茶叶随着开水上下翻滚,擎杯在手,觉得茶香清浅,能卸去一天的劳累。
一口轻咂,通身有说不出的舒爽,觉得像是躺在燕草如丝的春坪上,满身都是碧绿的清香。两杯茶入腹,真觉得有古人所说两腋生风的感觉,仿佛闭着眼就能看见碧湖春水荡起的涟漪,就能看的见青山迢递锁在山腰的雨烟薄雾。
从茶城出来,约上朋友到附近的美食城吃饭,点了一个槐花炒蛋,一个干锅森林菌。干锅森林菌是每次来必点的菜,槐花炒蛋却是初尝。或许是还没有到槐花飘香的季节,又或许是这槐花炒蛋中缺少了故乡的那点情愫,怎么吃都觉得这道菜里只有鸡蛋的味道,没有一丝槐花的香味。
小的时候,记得奶奶喜欢把槐花蒸给我们吃。把槐花用井水洗净,拌上面粉放在笼屉上蒸,蒸好后撒上盐,再浇上一碟去年新下来的蒜汁,一筷子下去,有说不出的怀念。小伙伴们更喜欢生吃槐花,槐花开放的时候,我们便骑在槐树的枝丫上,一荡一荡。伸手就能捋一把槐花,也不用洗,直接放进嘴里,那甜甜的花蕊带着春天的气息绽放在味蕾上。
离乡已久,我们对于童年的记忆越来越淡,回忆日渐稀薄。可能对于我们来说,在回忆里最坚强的首先是味觉,其次是嗅觉,再次才是视觉。很多年过去了,我们可能忘了自己曾经走过的小路在何处弯折,却忘不了春天到来时田野间那泥土的清香,更忘不了厨房的灶台上飘出的蒸野菜的香味;我们可能忘记了记忆种老宅的模样,却忘不了夏天到来时大雨过后的池塘边淡淡的草腥味,更忘不了荒园里烤蚂蚱的焦香;我们可能忘记了校园里的那口钟是什么形状,却忘不了校门口那一排松柏散出的清气,更忘不了茄子裹上面粉后在平底锅里焙出的浓香。
人类对于味觉的记忆如此长久,如此深刻,以至于许多人在走过少年、中年之后,踏遍大江南北,也要寻觅到那最初感动自己味蕾的美食。几年、十几年过去了,那浸在味蕾深处的感动依然存在,使人一想到故乡,首先想到的便是那些难以忘怀的童年美食。这样的美食或许只是一碗简单的豆腐汤,或许只是一条只放了盐巴的煎鲫鱼,或许只是一碟酱入了母亲独特手艺的咸菜,又或许只是父亲做好却一直舍不得吃的红烧肉。
清明前微雨初朦,嗅着满是泥土清香的空气,突然想起了故乡小院里的那棵香椿和香椿做成了各种记忆里的食物。该放下城里的匆忙和疲惫,回到故乡的小院做一做,晒晒太阳,嗅一嗅那动人的花香。
——2017年3月30日,晚,细雨微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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