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夜

                          城市的夜

                              舒育

        近几日天气总是很好，太阳不是那么的毒辣，云也不是那么的阴沉。正符合北方夏末的特征。这样的天气，即使是在城市里，夜空也是那样的广阔却深邃。我总想能抓住假期的尾巴，好好地看一看夜景。却又总不得闲。直到今晚，昔日同窗邀我小聚一番，我才得出空来，能欣赏这无边的美丽夜空了。

        也许是距离市中心比较远的缘故吧，今夜是静悄悄的，借用《再别康桥》中的一句话——夏虫也为我沉默。不仅仅听不到车马喧嚣，甚至连几声蝉鸣也消失了。是的，我喜欢安静，哪怕连一根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也能听到的安静。在这样的夜空中行走，总感觉自己是在幻梦中翩翩起舞。与我为伴的，只有几棵我出生时便有的老树，几盏无言的路灯和它们所发出的微弱的光。在这种情况下，光与影便不再是天敌，而变成了相知多年的老友，不需过多的言语便配合的天衣无缝——路灯微光之下，树影摇曳，我舒展开了身体，把手放到了背后，脑子里把自己想象成了一只蝴蝶，在光影斑斓中，绕着那棵老树，跳着轻盈的步伐，不疾不徐，只是曼妙地旋转，腾挪，挥洒。我甚至想到了“庄生迷蝶”那个古老的故事，是蝴蝶变成了庄周，还是庄周变成了蝴蝶？但无论怎样变，庄周的逍遥快活却一直不变，我几乎要沉醉进去了……

          但我终究不能沉醉，一声清脆的“叮当”，把我从恍若隔世的梦中唤了回来。我怅然若失，仿佛丢了一件珍宝似的痴傻地站着——原来是我无意拨动了单车上的铃铛。唉，人还是要现实的，哪里会人人都如那庄子与蝴蝶那般放浪潇洒？想到这里，我腿上一使劲，向前使劲儿的蹬着，就像要逃离刚才的幻境一样。我只是凡夫俗子，要食人间烟火，不能总在翩跹的幻境里徘徊——那到底只是幻境。

        但夜依然是美好的，人类总是这样，对美好的一切趋之若鹜，我自不能免俗，立刻收拾心情向前行进。于是我终究进入了闹市中，虽然因为刚才的奇遇，对闹市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但“我总算食人间烟火”的思想又在安慰着我。闹市区里要热闹许多，孟元老在千百年前《东京梦华录》中的叙述，似乎永远不过时。你看那街上，一溜一溜的摆着小吃摊子，都市男女围在摊子周围大快朵颐，震耳的音乐一直从闹市的这头传到那头，循环播放着。在咖啡馆里品味读书这种事情在闹市区是绝不存在的——这里是让人甩开膀子，大声说笑的地方，容不下那种小资清雅。虽然粗俗了些，但却是另一种律动。忙碌了一整天的人，身体僵硬的就像一具干尸，但手头哪里有那么多的孔方兄，让自己在咖啡馆或是茶室这种地方潇洒？便都聚在一起，放浪形骸。闹市区虽然吵闹，咖啡馆固然安静，但闹市区的人们也许只是将各自的孤独聚在了一起，做出了鼎沸的样子，而咖啡馆的人也不见得就是孤傲清高，只是不需要那样多的人聚在一起来寻求麻醉。闹市区其实不也很像我刚才游览过的幻境吗？在这里人们暂时放下了孤独与惆怅，放声高歌，纵情饮酒，也是快乐异常。虽然热闹过后是更大的荒凉，但人总是现实的，总需要一针麻醉剂，来应付眼前，根本无暇考虑以后。

        想到这里，我也已经到了家，猛然刹住车子，扣上了锁，向着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