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家

外婆家

小时候，最期待的是暑假去外婆家小住，记忆最深的是外婆家门口那条长长的石板路，从村子的这头一直曲折蔓延到那头绿草丛生，生长着不知名白色小花的大片田野。

每次外婆都会站在村口等待着我，拉起从大巴车上走下的我，轻轻揉一揉我的头发，她总会说一年不见，小妞妞已经长这么高了。她挽着松松的发髻，前额没有一丝碎发，黑发中夹杂着几许花白的头发。她年轻时很美，她有很多照片定格着年轻时的模样，垂到胸前的长发，淡蓝色的细棉布衫，弯月一般的眼睛，还有嘴角温柔的笑。

外婆家院子里有一颗梨树，她说春天的时候回开满白色的小小的花，仔细闻会闻到空气中淡淡的花香，起风的日子，白色的花瓣会在风中飞舞。你会看到阳光在奶白色花瓣上跳跃 ，映满一地明亮的光圈。如果你春天来一定会爱上这一树的灿烂。可是我春天从来没有去过，直到那颗梨树枯萎消失也没有见到她形容的满树灿烂，满地落花景象。外婆门前有一口上了年纪的水井，很多时候我和朋友在那口井旁嬉戏，我喜欢拿一只小小的桶替外婆去打水，把辘轳一圈一圈的放下，听绳子摩擦时沙沙的声音。她会带我一起去田间，那是大山里开辟出的小块土地。她会侍弄作物，修理枝叶，我自然是站在一旁帮外婆递递东西或是满山的奔跑，总想走到更深的地方，企图来一次夏日历险，寻找的盛满金币的破旧木箱，或是山中的精灵神怪。我会在路边摘很多红红的火棘果实，请外婆帮我穿成一串戴在手上，这就能够让我高兴一整天。

外婆的声音总是很温柔，不是江南水乡的女子，却有水乡女子温柔软绵的嗓音，絮絮叨叨的和我说着最近发生了什么，说自己年轻的时候，她的三个孩子还小的时候，谈论这一切之时，她是平和宁静的，仿佛在讲一个很长故事，不讲其中的艰难，那些难挨的时光，只是怀念。

她会和自己的三两老姐妹一起去听人唱当地的地方戏，每每拉着我一起去，敲着低沉的乐器，咿咿呀呀的语调，虽然他们没有穿华丽的戏服，没有璀璨的灯光照耀，手指一翻一转，眼波轻送，低头回眸间依旧有一种风情韵致。不过我总是躲在外婆的身后，因为害羞，我不常去外婆家，与周边的大人不甚熟悉，看到她们目光在我身上停留，向外婆询问这是谁家女儿，总是觉得不好意思，只想掉头跑掉，不让人看到我才好。

夏日的夜晚，乡间，有凉意自四方升起，蔓延。月色也是温柔的，月光淡白如珍珠的光泽洒向地面，我与外婆一起坐在梨树下，外婆为我打着大大的蒲扇带来清凉的风，她的膝盖上卧着那只黑白相间的猫咪 。吃着凉水浸泡过的甜甜的西瓜，听外婆唱着低缓幽然的歌曲，日子过得缓慢从容 。

我会和邻居家的小弟弟在门前的青石板路上奔跑，跟在牧羊人的身后去看咩咩乱叫，吃着山间青草的黑色小羊。在田间摘一大把各色花朵整理成花束，郑重其事的送给外婆，假装我们是千万年之后，久别重逢的友人。

那些日子，是玻璃般透明的生活，天空是海洋的颜色。内心充盈，有简单的快乐，只是后来我已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