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店里三五个人,有挑有拣,要什么有什么。你店里一个人,理个发又能赚几个钱?”镶着金属门牙的包工头老秦 ,大腹便便,喷着唾沫星子。
月儿想着理发店就是理头发的,买商品呢?还是挑菜呢?可人家是店里的常客,也巴你生意兴隆,自己生人家闲气?不是好心当驴肝肺了吗?她只好,“是——是”应承着人家。
“一个头三元,五个头也就十五元,理出这几个头也不易吧?”
“嗯——俄就挣小钱的,挣多少是多少。”
“店开在街上,就是求财的。哪家做生意的不想多赚几个钱?啧啧,你这女人看着挺明事理的,怎么倒说起胡话呢?”老秦干咳着,“你听我说,找俩个女孩,你也轻松,也不少赚钱。现在差不多的理发店,哪家没按摩的,你看看你旁边的,人家大把赚钱了,三元理发?”老秦摇晃着脑壳。
月儿点着头,“下次哥来时,给你叫上一个漂亮妹妹来。”
一句搪塞话,老秦再次到来时倒认了真,“你给俄找的漂亮妹妹呢?”
月儿说快了!
老秦看起来挺生气,“别人按摩二十元,俄给你五十元。也别诓骗你哥了?你按着就行!”老秦摔下五十元的一张票子。
“你知道,俄没学过按摩?”月儿对着这位易于激动的中年男人。
“球,按摩还需要学吗?在俄身上学学就会了。你老哥什么场合没去过,啥样女人没见过?就你这放着好条件不知道挣钱的女人,还是碰着头一遭。那些店里的女娃娃,哪个见俄不是巴巴结结,看上了让她们服务,看不上再年轻也没兴趣。”
“哥呀!你高抬是高抬,俄没那方面的才能?俄也稀罕钱来,可上不了手,不是骗人钱吗?”
“你这媳妇,你胡按按也行!看着挺精明,净说胡话。你们这理发店,哪个按摩实打实的按摩?说白了,掏钱买高兴来!”
“要这,俄还真得找个能让你高兴的!”月儿看老秦揪着不放,心里憎厌极了,脸上克制着,把钱塞给了老秦。
“你是想打发你哥走?看来不想让哥来了!”老秦变了脸色。
看着老秦愤愤离开,月儿自我宽慰,是你的顾客就是你的顾客,不是你的,小心抬着,抬着抬着抬歪了,还是别人家的!她没有惋惜,人家夫妻过着过着都散了,还说这顾客?久久长长的?难哪!
“这次你应该高兴了吧?托山上的朋友给你找了个助手!”胡海生那天看月儿愁眉苦脸,知道她为按摩的事费劲,“这女娃去年在别人家店里搞按摩的,也有十六了!”
“十六?是不是太小了?”
“看把你操心的,年岁小,人家娃经的事,也许比你还多了!”
没几日,胡海生让他朋友带来那个女娃。女娃进门看见月儿刚理好头发,顾客起身离开凳子,她和月儿争执墙边挂着的笤帚,“姐,让俄扫,你歇着吧!”说着握着笤帚扫到了柜台下面摞积的头发堆。
是个有眼色的女娃。月儿看着女娃挺机灵,是个学徒料,心里陡生了欢喜。
“俄去年在百货大楼后面菜市场那家理发店,干了三个月,那老板还欠俄一百八十元抽成,说那是押金,我得在她店里干够一年,若不干的话,押金就没了。我铺盖还在那边呢?我爸取铺盖去了,也想要回欠我的钱。”
“找到了!”跟着话头,一件大行礼进了店,男人歪着脖颈,卸下肩上行礼,这才看清男人脸,个儿高大,皮肤黧黑,四十左右。
“爸——”新来的小妹喊着男人。
“那女人麻缠,一个劲地问孩子在哪里干,俄说不干了,你把孩子前面的钱给了吧?她说当时干时说清楚的,半年开工资,你姑娘没干够半年,日杆了俄,这会俄要钱,就不地道。俄男人家说不过她,这样闹下去也不是个事,吃亏就吃亏,她讹了俄孩子那些钱她就富了吗?老天长眼睛呢?常言吃亏是福,讹人的人能有什么好下场呢?”
小妹的铺盖放进了月儿卧室隔壁的卧室。
“孩子交给你了,这娃在家不受话,在外学手艺,怎么着也得有个学理发的样子?在家呆了段,她又想着学理发!她不对的地方你说着,别见外。”
这爸婆婆妈妈,怕女儿不受管束,又想让老板担待,说一千道一万,可怜天下父母心!
胡海生带了他朋友来捧场,他自己倒推脱着,除了让月儿服务干洗外,看起来像个正统男人呢!
“俄在第一家学理发,老板娘说理发赚不了钱?你学按摩吧?二八分成,熟络了,和俄五五分。那些顾客俄照应不了,老板娘嫌俄不会谎顾客,有时带着腔调,俄不想在她家美发美体店干了,那片有好几家呢!自己联系了后来这家理发店,老板娘没教俄理发,有客人来,她说让她妹妹按摩再理发,那些男人听说俄是她妹妹,初来乍到,也喜欢俄按摩。进来时老板说分成,月月开,干了一个月,老板娘又说你干上半年,回家时再结钱,一疙瘩能支事。平日买衣服借钱,她也没好好给过,抠得紧!”
“你个小女孩,穿那么老相,就没件好看的?今天迟了,眀天在禹南市场买两身女孩家衣服,你头发乱了,待会把你头发削削,扎起个发型,更好看。”月儿看女孩着装陈旧,就想为女孩购置合适的。
你别说,女娃家家,经打扮,耐拾掇,稍微装扮,那祁家河姑娘天然鲜活展露无疑,双颊桃红,星眸脉脉,豆蔻年华,风姿绰约。
月儿没指示别人干活习惯,自己能干的兜揽了,她觉得女娃家,该歇就歇歇,她教她拿剪刀梳子,端平练手功。
“姐,这样看起来好做,可剪了几分钟,手累!”
“俄也是这样练出来的,也没人逼自己学,为了学好手艺养个家,俄夜里醒来时,手也不自觉的在空间比划着,就像端着剪刀梳子哩!”
“奥!姐,不好学?”惠惠对着月儿 ,放下手上剪梳,在镜框前描眉打眼,把眉毛画弯了去,在眼上眼角抹匀黄灰眼影。
月儿逼小妹练手艺,“惠——练出了手艺,你结婚时,也可开店当老板呢!”
“姐,俄不知能学下理发吗?手乏?”
“俄也是那样练出来的,所有理发师都是那样苦练手力的。”月儿说了几次,看出惠惠没有多少耐性,也不好再说。女娃家稚气未脱,却有了风尘的模样。
“姐,俄教你赶皮,你学学按摩?”
“赶皮?”月儿跟着惠惠教的手法在惠惠背部试活了,觉得挺简单,比理发容易多了。
“你在俄背上练吧?俄不嫌弃!”胡海生说。
胡海生皮厚肉紧,月儿手轻了,拎不起皮肉,手重了,胡海生喊疼,使出一身臭汗,月儿觉得男人身板壮实了,赶皮也不好赶。
“还是安稳理发吧?俄就不是按摩的料!”月儿泄了气。
前段时间月儿没找下妹妹,得罪老秦了,他许久没来,也许看见有了新面孔,这天他来时,还有意带着两个朋友来消费。惠惠为他们一人按背半小时,按完时,人累的靠在沙发上不想动弹。
老秦走时丢给惠惠二十元,妹妹累着了,买点好吃吧?“这娃手艺不赖。俄这会背还痛,这娃不省力,实道!”
惠惠有时从后面闭阖的卧室按摩的房间冲出来,头乱发蓬,一脸愤怒。不用解释,月儿也知道惠惠受了委屈。待那个按摩的若无其事走出里间,“你把俄妹妹怎么了?俄们店按摩是按摩,可不干出格的事情!”
“俄没怎么她?就是摸了摸她,就受不了,哪家按摩店不让摸呀?”
“你来按摩,又不是让你按摩别人,你还有理呢?”
“你这按摩店活不全活,你妹妹按的不行,按舒服了,俄也舍得钱的!这按摩按了半截,给你十块,也不想给!”
“十块?你打发什么?你把他全身按遍了吗?”月儿看向惠惠。
“按了!”惠惠不愿看那人,点了两下头。这女孩够讨厌时才会露出如此的不削。
“她明明没按全活,俄那正经地方她没按到,那能叫按摩?”
“你那正经地方要你媳妇按,要不到梧桐街前面那条街上的歌厅去,小姐支应你呢?还用得着你有按有摸费劲来,她们就把你生吞呢?”月儿火气上来:
“俄妹妹讹诈你了吗?头发是她自个弄乱的吗?人家漂亮姑娘,让你动手动脚,弄哭了,俄们还没让你多付钱呢?你倒有理了?也不看看你个成年人,期侮人家小姑娘?你没有姐妹吗?俄们给你要二十元,平常价钱,你还想赖钱?没给你多要就不错了!”
“照你说,不掏钱?就走不出你这店?”男人看着俩个女的,有紧没慢系牢了皮带,就要走出店去,月儿插在门前,“你走,耍流氓还不想掏钱,俄这店也不是没见过你这样的?都像你这样,俄店还办不办?你走?”
俩下里僵持了几分钟,“你们站在门前干什么?俄热死了,洗洗头。”胡海生嚷嚷着站在门前洗头的地方。
那男人见来了顾客,也自知无趣,从口袋里捏出二十元票子,摔到了地板上,“便宜你们了!”
“便宜你了?”月儿怒目而视,她最讨厌这样没品相的男人,掏了丁点的钱,想搞出天大的享受来。
惠惠拣起地上的票子,“这人太恶心了。他还没躺上按摩床,就动手动脚,说要给俄小费,俄没要小费,也不让他动俄,按摩时他一直不安分呢!”
“像这类顾客,看来也不是真按摩的?倒像个采花贼!以后眼放亮了,再有这样的顾客,也别应承人家了,生闲气!”
“这男女关系,就像吃馍馍,吃了卷糕馍,又想吃些粗粮玉米馍,而那些好看女子就像吃不够的周正馄饨馍哩!”老秦自有他那一套评判说辞。
六十八岁的老董,是位蚕场退休技术员,“我们当年搞科研,育苗养蚕,钻研茧壳韧性,要育出优良品种,蚕茧好了,丝绸也有质量。……”
老秦不认识老董,在蓝梦理发店,俩人偶然相逢,见面时也像个老朋友般的点头招呼。老董不光对蚕茧有精到的知识,“这按摩吗?”
“按摩分甲乙丙三等,你们知道吧?”老董侃侃而谈,整个身体陷进理发圈椅后的三人沙发内,看月儿在黑色塑料碗里调好了黑油,抹上老秦鬂角白发,又一点点匀上去。
"什么?二拨和?"老秦感了兴趣。
"按摩分甲乙丙。"
老董说着,店里几个人好奇。
"你看,你干理发,连这个都没听过?……你什么文化?"
"中学。"
"怪不得,你不知道?俄给你说说,甲等按摩,那个……很正规的理疗按摩。你躺到床上,按摩师从头到身子,从身子到脚,实打实按摩,你自可以合上眼,享用这轻松舒服。"
"那乙等呢?"
"就是二拨和!这二拨和,就像二馍面揉在了一起。二馍面懂吗?"老董有点小瞧这几个孤陋寡闻的。
"二馍面,俄们吃过,你们年轻的,也没见过。就是高粱面掺白面。这二拨和就像二馍面,你可以享受别人的按摩,也可以高兴按摩别人来。"
几个人瞪大眼睛,"那乙等呢?"
"乙等按摩吗?就是纯粹的外彩。……"老董打着干事人的官腔,啰啰嗦嗦一大堆。
月儿听着这俏名词,想着按摩的花哨,让这些生活优裕的男人开发的如此丰饶,难怪老董们吃高粱面时,没这种特殊发明,只是吃多了好面馍,才生出这番创造。
"你那叫二拨和,俄们几个老朋友,在八十年代时,就冰火两重天了。"老秦焗好油,侃起来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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