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芦芽山

人生百年，比之异怪者，却如朝来之过客，夕将尽矣。岁次己亥，戊辰戊子，时与人游宁武芦芽山，二日有余，却经绵长。自晋阳北上，乘御白虹，越群山之涧，隔一指天涯。斜阳渐晚，明月来照，四人一聚，八人成堂。

雾锁不见，行路难休，漠漠风尘，而魂归悠篱下。晴棱洗雨后之新，寒霜折溶泉之殿。顺阶而过，周身冷作，唯觉冰冰然。落沉不过百丈，却空与幽冥独伴，五霓悬壁，错影环阖，觉光暖，觉冰寒，化千岁之积水，夺自然之神工。

芦芽山冰洞

登临高下，一顾川绝，回望楼阁之势小，怅然萦溯之得失。八峰自云霞相合，飞鸟与烟笼共醉，衍画一回，袅袅兮如困毓之鎏华，不问仙居。云气浮海，茫然不知光没何处？取远苍而晕色朦胧，余光通彻，直射深林，抱翠衔峰，小径幽寻，溪水西流，氤氲逸然之境。

转而摇接青龙之天梯，叠叠焉扶声抟上，望而巍峨，纵与凌霄之豪迈，不问中南。三步一别隅，十步一重天，煜阳团光，竟是眸子飞雪，三十三台因风起，恍世延如聚。靡靡迟步，两臂拔彤，后若垂天之旷，山与林与鹤一渠，客人点睛。

又逢夕阳卷滩，金鳞镜上，石桥弄影，慢烟波而凛动；中流出水，逐碧涓而临空。霁霰吟琅，夹道而虹，缘水之源，亦源人之缘。残将暮夜，雷鸣孤钟，却是水月一色清凉，悠梦怡瑶，虚移折桂之蟾宫，欣欣然一醉无常。

天地无极，擢阴阳之合，而成五行之辩，所遗草木之精，汇之于山川湖海，是为万物有灵。故潇潇然如空流对月，承高山崩绝；囷囷然如卧波囚龙，凭浊陆阳起，化生瑰、幽、峻、奇之景，恍惚三千世界，一瞬万年。

或仰天大观，洄风急转，青沙浩渺，云滞长空；时而清风坠落，入水横击，衔断穴冥湫陌，此可谓相离之至也。动极若静，阳极生阴，影先于光，却不得同音两处，其各自且飞花，飘飘然变乎一刻，天下失色。

噫吁唏！八人之举，得乎一人之心也。竹林风雅，唯古之七贤共和，箫声引，琴音彻，涟动渔舟。今有诸君，相与芦芽，切不独赏，恭再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