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是一个我在12岁时就认识的女孩子。
机缘巧合这种事,我时而相信,时而嗤之以鼻,其实后来回想种种往事,无一不能用机缘巧合来形容。我一生中的唯一一次转校让我认识了苟儿,这个让我远离了就开始想念,靠近了就嫌弃的女孩子。
相识于小学,我是在小学的最后一个学期转到她学校的,一个只有三十几人的班级,在五年半之后突然来了一位新人,想不受关注都难,就这样,一位身体羸弱、沉默寡言的小男生走进了这个集体。
她当时算是班上的风云人物,那时所谓的风云人物,就是以成绩论高下,听别的同学说从一年级开始,第一名的称号就一直被她和华仔承包,别人从未染指过,而我转过去后,基本形成三足鼎立的形式,我经常就是那个老三。
班级有几个女生长得都还不错,她算是其中之一,后来听好多同学都说在小学时暗恋过她,我也算是一个,当然,后来她问我时,我肯定是死不要脸的不承认。还有华仔,关于她和华仔两人的关系,我至今都有些闹不清,她曾经开玩笑式的说过一句话,要不是华仔是她叔,她早追人家几十回了。
华仔是她叔辈,但他们又不同姓,听她说是什么七弯八拐的亲戚,总之挺复杂,但又比较近,她俩算是穿开裆裤的时候就在一起玩了。
我那时的同桌是个小美女,现在长大了也还是美女,没有长残算是对我有眼光的侧面证明,当然她已为人妻人母,两个孩子,看起来生活过得平静静静,无波无澜。
一位新人当然是众人调戏的对象,苟儿还有经常和她一起的两个女生,就经常调戏我,那个年纪的调戏总是低端幼稚、纯真无邪,比如现在印象都比较深的,有一次我下楼,她们三个手挽手在楼梯间故意挡住我的去路,我往左边她们就挡左边,我往右她们就跟着往右,这样来来回回十几个回合,她们一边挡一边谈笑,声音很大,我猜想那些在走廊上的男生此时都是投来羡慕嫉妒的目光,而我却只觉得尴尬,这可能就是我后来单身很久的迹象。
毕业的时候除了一张全班的合影,我什么都没有留下,在集体合照完,就是自由合照,每次在这个环节我都会自动退到一边,我享受不来这样的狂欢。
一开始我就站在不远处看,听到苟儿在叫我过去合照,我没去,也没有应声,后来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几乎整个嘈杂的操场都可以听到,我向来不喜欢在人群中成为那个被关注的对象,这次我答了一声,说不去,没想到苟儿还是不死心,她直接冲过来拉着我的手扯着我的衣服就把把我往外拖,而我则拼命的抵抗,此时操场上响起一片起哄的声音,起哄声越大,我就越用力抵抗,最后她拧不过我,放弃了,那次我没来得及看她的表情。
二
初中我们是同班,我曾是她的组员。
上初中的第一天,苟儿就哭了,我是站在三楼的走廊上看着她哭的,她就站在学校唯一的一株开淡黄色梅花的旁边,头向着树干的方向,双肩因抽搐而上下抖动,不时用自己的袖子从左至右或者从右至左来回擦,不用纸巾的年代和岁月,袖子总是最难洗的,什么眼泪鼻涕,油脂饮料,可谓应有尽有。
和我一起看到她哭的人,还有华仔,华仔就站在楼梯口旁边的花台上,离苟儿的距离大概就20米左右,华仔并没有走过去,而我则更不可能。苟儿的母亲就站在她的身后,一言不发,时而看看苟儿,时而看看过往的人群。
我和华仔的家长就更不可能看到了,他们沉浸在一片欢乐中,虽然学习让我没少给他们长脸,不过这次这脸长的前所未有,分班时我考了第12名,华仔第8名,是不是有点靠后?是有点,导致我自我觉得前面说的话都有点不要脸了,可是当时考进前15名就可以免学费,在那个还是要收学费的时期,能免掉学费这当然是很高的荣誉,而苟儿,是第16名。
这是一个尴尬的数值,后来分组,她也是第16小组的组长,而我是她的组员。那是一个女生和女生一起男生和男生一起玩的年纪,除了个别男生女生是通杀以外,其余的皆是如此,当然还有我这种男女都不吃的石疙瘩,能通杀的男生一般都是成绩最好的,而能通杀的女生一般都是长得最漂亮的,所以说,中国社会的男女关系在那个年龄就可见一斑了。
说实话,小学时,我觉得苟儿是我们班上最漂亮的,但一上了初中,我立马发现我视野的狭窄,如果要采到最漂亮的野花,果然还是要多走几步路的,那时我就学到了这样的人生至理,终生受用。苟儿那时在我们班上最多是中等,而我认为最为漂亮的要数姗儿,曾经有一段时期,姗儿坐在我的前面,我曾为此暗喜了好几天,不过我很快发现我完全错估了形势,过了两个星期她都没怎么和我说过话,而一直和我的同桌说话,此时我才发现我的同桌是一位长得还算帅的帅哥,我这样表达绝对没有什么嫉妒羡慕的心思,我向来不看外表,当然这只是针对男同胞,不过还好,我那同桌没到一学期就退学了,有人说他去做生意,有人说他转校,总之,他消失了。
他走以后,姗儿还是没有和我说话,其实同桌走了以后,她就很少回头,而我每天看着她的后脑勺专心学习,是真的,我在专心学习。果然美女才是学习的第一动力,下一次考试我的成绩飞升,座位也飞升,直接到达第二排,算是阶段性的远离了大后方,这时苟儿坐在我的后面,而我还是爱理不理,当然主要是她不理我,原因嘛,无非是我从一个坑掉进了另一个大坑,此时的同桌是第一名,现在想想,那时的女生的想法真是单纯,每个女生都围着第一名转,不管帅不帅,高不高,富不富,成绩就是一切,而我虽也有几分成绩,但还没到招蜂引蝶的地步。
她和我们第一名之间发生了什么,我到现在都不清楚,后来我们每每聊到第一名,她总是表现出一种轻微的鄙夷。她当时的同桌余曾和第一名之间有些关系,余后来又和第一名的堂兄有点关系,苟儿曾经和这位堂兄也有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堂兄也在我们班。她后来提起的感情中,没有提到过这段,不知是不是不愿提起。关于初中我们那个小团体,我一直以一个局外人的姿态站在外围,有很多关系我至今都没有理清,也不想理清。苟儿是一个参与者,她与其中的诸多人物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包括华仔。
中学我们的关系不温不火,即使是我在当她的组员的时候,接触也很少。我那时实际上完全没有心思交朋友,普通朋友也是,所以在初中这么大的群体中,几乎没有一个交心的朋友,他们中间有一个核心的圈子,我是属于外围的选手,既没有被丢掉,也没有进入核心。我那时只忙着两样东西,一样就是学习,一样就是吃饭。学习不说,我是深知我的学习机会来得不容易,不敢轻易的浪费资源,一直活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酿成我现在胆小的性格;另一个就是吃饭,我那时的生活费是多少呢,如果全部用来吃早餐,会不够,加上还要买其他生活用品,记得中考的最后一顿午饭我是靠卖书来吃的。那时饭是自己用饭盒蒸,米自己家里带来,菜也是家里带,一般辣椒类为主,但还是吃不了五天,后来初三还要上六天课,所以最后几天都是需要打菜吃的,有两类,五毛的和一块的。而我每天到中午的最后一节课就是担心吃饭的问题,排队晚了,打不上五毛的菜,吃饭慢就会蒸不上饭,只能打饭吃,三块五,曾经一段时间这是我整个星期的生活费,那期间图便宜有买过一支一块五的牙膏,刷完牙后不停的分泌唾液,估计是过期的产品。那感觉至今记忆犹新。
中考毕业之后我们差不多五年没有见过面,中考我考了我们学校的第一名,由于经济的关系选择了县一中,她落榜。
她选择了复读,复读让她遭遇了她的第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男生也是我们初中同学,和她同一所学校复读,关于她们怎样发展的,我不得而知,后来我们见面聊起的时候,她还在为这段感情犹豫。她们的感情很好,毕业以后她去往市里读高中,男生开始混社会,应该是高三的那一年,男生进了监狱,因为强奸罪。她后来对我说起,如果不是强奸,她可能会回头。我知道,就算是强奸,她也差点义无反顾。当时她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是什么绝望的心情我无法理解。男生在狱中时,她还是时常去看他,给他带一些东西,后来男生出狱之后来找过她,可能是感到了她的好,男生的母亲也来找过她,一开始她是犹豫的,内心的挣扎后来在与我聊起这件事的时候还有残余,但是她的爸妈怎么都不同意了,她的几个要好的朋友也是极力反对。在我们俩的饭桌上,她也同样向我提出过这个问题,我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虽然我很想回答不行,应了那句俗套的话,答案早已在自己心中。
三
大学我们是校友,两年在同一校区,两年相隔十分钟路程。
我的大学是我自己选的,我抱定的目标就是要去往一所综合性大学学习理工科,是不是很扯,但我觉得不是,要想好找工作,生活有保证,理工科明显占有优势,但我又不想放弃自己的爱好,所以做了这个折中的选择,在综合型大学中我选了一个自己可以考得上的。
苟儿会和我成为校友,完全是一个偶然,她在不知道自己怎么选择的情况下,咨询了先我们一年考上的华仔,华仔说你这分数那你就填某某大学呗,就这样我们成了校友。后来我才知道我的成绩比她高一分,她一直担心会被调剂,后来总算虚惊一场。
报道我先去,和我的高中同班同学,考了一个专业,隔壁班隔壁寝室,算是缘分,现在还在同一家集团工作,是同事,妈的我们成了命运无法摆脱的人。苟儿是他的舅舅送她来的,报道的第二个星期,我们三个一起吃了个饭,后来有了小玄的加入,总算是把我们平衡了男女比例。
我们第一次逛成都,就迷了路,又遇到手机快没电了,那时我还是用的功能机,没有手机地图之类的,我们就一路闲逛,我帮她提包,她不紧不慢的买了许多东西。我们在一家老字号的抄手店坐下来吃东西,结账时她和我争,老板看着我们笑说,怎么能让女生掏钱,我们知道,老板把我们当作了情侣,我们只是彼此看着笑笑,出了店门。
日子过得无波无澜,偶尔一起吃吃饭,聊聊彼此,就是在这个时期,她开始谈那个坐牢的前男友,我们只有一次郑重的谈起这个话题。那是在一家超难吃的重庆火锅店,我们选择了靠街的最角落的位置坐下,她说他前段时间有给她来过电话,我只能静静的听着,无话,末了她说我好冷静,说我是她众多好友中最冷静的一个,其他的都说让她不要理。我们聊了大概两个小时,然后慢慢起身走进成都的夜色。
后来,她最好的闺蜜来看她,她让我去接,两次都是我去接的,我说你这样太没有诚意了,她说派我去接诚意已经足够,她刚来成都时说过,好在我还在成都,让她有了些许安全感。她的闺蜜那时我并不认识,只听她很多次说起,那是关于她的另外一个世界,与我完全独立不相关的世界。
她向我聊起她的弟弟,父母,我不知道她的父母知不知道我的存在。我对人几乎不谈我的家人和家庭,偶尔写文字时有些忍不住,会写点。她很疼她的弟弟,对父母的感情比我要简单,她是又爱又恨,我除了这两样,还有很多。
她学医,大学的我们俨然已经接受了不一样的文化熏陶,很多东西已经不再是禁忌,我们聊性,聊同性恋,聊生死,但我们从不聊我们自己。
有很多个晚上,我从我的校区送她回她的校区,边走边聊,十几分钟路程。谈论的内容已然忘记,只是那条路上的灯火依稀记得。
离开的那个晚上,我们四个逛遍了她的整个校区,坐在荷花池旁谈天说地,憧憬未来,聊起我们的大学,我们共同的朋友。一直到球场上人群散去,校园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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