纹眉记

是的，你没听错，我说的是纹眉。你会说纹眉这么普通的小事有什么可记的。但是我这么怕疼的人，让别人堂而皇之地在我脸上动针动刀，我觉得非要记录一下不可。

话说我本来也能勉强看的过眼，就是晚上一个人走夜路，一是长得吓不到别人，二是鬼见了我大概也不会抬眼皮的那种长相。小时候别人夸我，不会说我长得漂亮长得可爱，他们说我长得“秀气”，秀气在哪呢？两条眉毛。我妈就当面说我：“我家丫头就这两条眉毛长得好看。柳叶眉。”小时候我不懂事，和别的小朋友比，整天沾沾自喜：你长的双眼皮大眼睛怎么了？我有柳叶眉！你有吗？后来长大了，每次揽镜自照：嗯，的确是眉毛很好看。除了眼小点，单眼皮，嘴唇厚点，鼻子长点，其他没毛病。可是那时候我喜欢的男生统统都喜欢明眸皓齿的女生。眉毛？对不起，比重太小，我还是喜欢那一汪秋水，柳叶到冬天会黄会落。对不起，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好在我不是那种哀哀怨怨的悲情女猪脚。不喜欢就不喜欢呗，反正我有柳叶眉。不管你外面怎么风云变幻，今天流行一字眉，明天流行弦月眉，我自巍然不动。度娘都说了拥有柳叶眉形的女子都是善良无比、心肠特软的温柔佳人，你不喜欢我那是你没眼光。

我就这么一路粉黛不施，素面朝天地闯荡着，闯进了医院这块风水宝地。这地方特适合我——上班带口罩，不许带长耳环，不许染指甲，露在外面的也就两只眼睛和两道眉毛。而且医学生啊，啧啧啧，可不得了，大部分还要架一副近视眼镜。你看，我那优秀的眉毛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不是？可是忽然有一天，医院也要变革了，找了礼仪老师来培训。其中有一堂课专门教我们化妆。化就化呗，说实话，在医院天天被当成汉子使唤，如果不学学调脂弄粉我都觉得我不是女的了。所以兴致盎然的去参加培训。我们那位优雅的化妆老师在教完化妆步骤后就开始让我们自己画。走到我跟前，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眉头微微一皱，然后刀光一闪，二话不说，我只觉得如清风拂过我的左眉眼，只见她菱唇微绽，轻轻说：“这样好多了。眉尾耷拉着特别丑。”我顿时满腹狐疑，且任她用黛粉在我眉端轻描淡写。然后她又如法炮制了我的右眉，说：“照着画吧。”我微微一转头，旁边的同事一见我便露出惊诧的表情，在我还沉醉在变美了的臆想中时，她忍俊不禁的举起了镜子……只见我的柳叶眉，活生生只剩下了柳芽儿，除了眉头，后面光秃秃荡然无存。同事乐不开支，说：“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画法啊……老师多疼你，以后你肯定是手法最纯熟的。”而我却觉得老师是从唐朝穿越过来的，擅长画孤小简短的“小山眉”……

没了柳叶眉，我只能天天画眉出门。有时候时间来不及，就顶着小山眉出门。有时候忙了，画好的眉也会变成柳芽儿。同事说天天画那么麻烦，干脆纹上得了，人还显得精神。我问她疼不疼，她像看智障一样看着我，说比你给人打针轻多了。

好！于是我狠狠心，跟着她去了一个她相熟的美容院。美容师姐姐看上去像是个经验丰富的高手。我心想这下好了，可以把我的柳叶眉还给我了。她先用一块纱布沾着酒精在我的眉上擦了又擦，然后用眉笔勾勒出眉形。然后让我看，我看着镜子里粗粗的眉，问她：“这叫什么眉啊？”

“自然眉”

……

“有没有细一点的？我感觉有点粗。”我陪笑着说。

“这个啊，实际做出来要比这个细，你放心好了，肯定要你满意。”美容师姐姐亲切笑道。

“疼不疼啊？”我又有点忐忑。

“会给你敷麻药的。”

……

“噢，那就做吧。”到这时了，我也只好认了。看着镜子里的画了的一半眉毛，确实比没画的那边顺眼。虽然它不是柳叶眉。

“那你要做多少价位的？五百、八百、一千多的都有。”

同事连忙开口了：“这还有分别吗？”

“当然有了，价格不一样，针头和色度都不一样。麻药也不一样。”美容师姐姐一副很了然的神色，“你第一次做，不如做个好一点的。她带你来的价格我可以给你优惠。你做个一千多的，我只收你八百。”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于是我就躺在了美容床上。美容师开始慢悠悠的准备东西，她先是把一种类似牙膏样的东西敷在我的眉毛上，这就是她说的麻药了。上面还覆盖了一层保鲜膜。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她开始用一种电动仪器（参见牙科大夫的那些工具）在我眉毛上来回律动。一开始还不怎么样，慢慢的我开始感觉自己的汗毛被牵拉一样的火辣辣的。偏偏她这时候说：“是不是不疼？这比你打针可轻多了。”我想说麻烦你再给我敷次麻药吧，但一开口却成了：“嗯，不太疼……”

两个小时后，我顶着蜡笔小新一样的眉毛回到家中。我妈正好端出做好的水煮肉片和辣炒花蛤。我想起美容师的叮嘱：“回家不要吃辣的和海鲜，几天就好了……”默默放下筷子，问：“妈，有没有稀饭？我不饿……”我妈本来就不满意我纹眉，尤其是知道我花了八百块钱把她的原生态眉毛毁于一旦，于是撇撇嘴说：“你也就喝点白开水吧，还喝稀饭？”

第二天早晨洗脸我自然是小心再小心。两道眉毛愈发黑长，纹过的部位摸上去粗砺不堪，同事说结痂后就好了。我心里一颤一颤的：结痂？难道还出血了吗？可是我没看见出血啊。另一个同事说：你喷一点修复液就好了。纳尼？修复液？我不知道什么修复液啊！她忙说：噢，那你涂一点生理盐水也一样。反正我们不缺这个。然后她俩就一起走了，剩下我在苦苦思索修复液和生理盐水的共性。

到如今，我的眉毛还没有完全到“自然眉”的阶段。听说以后还要去补色，到时候我一定要问问那个修复液是不是就是生理盐水。

纹眉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