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料二月里还会有这样大的风雪,阑颐心中轻叹,十五年的别离,竟让她全然忘记了黛山的风貌,出门时连一身斗篷也不曾带,幸而她还记得前方有一小亭,暂可一避风雪。
这里的一土一木都与十五年前相去甚远,唯有这一小亭,撑着枯瘦的身板,为途经之人留有方寸休憩之地,从此处远眺山中,可见若隐若现古寺的轮廓,古寺上方不知是袅袅炊烟还是片片浮云,如蓬莱仙境,亦如十五年前白衣的少年。
她呵了一口气,跺跺脚,勉强使自己不再感到那么寒冷。
“这位女施主,天色渐晚,山中獾猪一类的野兽时常出没,你还是早早回家的好。”猛然一惊,回头却看见一白色麻布长衫的清秀和尚朝她阖手问好,脸上仍带着若隐若现的笑意。
就好像这十五年来一直紧扣在心中的弦突然崩断,那个骑着骏马的少年俊秀稚嫩的脸庞,那身坚硬冰冷的铠甲,都化成灰末,在这场风雪中飘散殆尽。他的脸上已经满是岁月留下的痕迹,曾经坚定凌厉的眼神不再,那双眼睛里,更多的是看破俗世凡尘的超然洒脱。
“你已经不是阿北了。”阑颐眯缝着眼睛看他,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安阳城快要失守了,我此行只为求你前去援救,前尘往事,请你暂且搁置,此事一去,我会为你父母之死做个交代。”
少年轻笑一声,抽出一把油纸伞递给她:“小僧愚钝,不知女施主所言何事,但请施主记住,恩怨爱恨,小僧早日不再记着,安阳城已与我再无瓜葛,还望施主亦能早日看破世间烦扰,归隐山林。”
十五年前,他还是安阳城太守之子,年少气盛意气风发,秋日狩猎于黛山时偶遇为野兔医治的她,便心生欢喜,倾尽所有只为娶她入门,谁知她是异族之饵,一夜之间,血溅朱门,异族入城,在父母掩护之下,他才侥幸逃脱,从此不见十五年。
而后本国收复失地,异族为示好,将她嫁与新安阳城太守,他偶有耳闻,却已经释然。
“安阳城也好,你也好,曾经都与顾北有过关联,但与惠明和尚再无瓜葛,就像雪落在伞上,只能消融,再也不会属于天空了。”
穿着白色长衫的和尚又朝她微微颔首,退了几步,往山上走去了,阑颐不知道那座古寺还有多远,但她已经没有勇气再踏出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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