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

        奶奶今日身体不适，买菜回来，大小便失禁，整个下身都被脏透了。我帮她换下被脏污染透的裤子，帮她洗了澡和衣服。她唯唯诺诺的蠕动着嘴，一个劲儿地和我说“这么活着有什么意思”“我平时都没这样的”，眼神怯懦地像个犯了错的孩子。看她这个样子，我只觉得心疼地要命。我努力安慰她，告诉她别有心理负担，和她讲我小时候她为我做的事儿，告诉她这都是子女孙孩该做的。人都会老，都会有这么一天，没人会嫌弃。可奶奶仍然满心愧疚，刚洗完澡吃了药又非执拗着要出门去，死活拦不住，最后还是偷偷溜出去了。我在家如坐针毡地等着，想着回来一定要好好说道说道她。半个小时后，她回来了，我打开门，看见她站在门口，满头大汗，我刚准备说教，却看见她手里提了一个小袋子——里面全是我爱吃的零食。我哽咽到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我想起了爷爷曾经也是这样。和爷爷的最后一面，是在他突然离世的几天前，那天早晨，他斜躺在沙发上，手不自然地蜷缩着，嘴巴撇到半边小声地啜泣，嘴里重复着“对不起啊，我把尿拉在床上了”，他在向爸爸道歉，为他晚上尿失禁打湿了床铺而道歉，觉得很丢脸，觉得自己对不住我们。两个带着我长大的人啊，那样要强，却如今成了如此羸弱的模样。那时候的我太不懂事，觉得那样的日子是一种折磨，如今却觉得，即便是那样干枯的日子，所爱之人总归还活着，这，便是很幸福的了。

“草木会发芽 孩子会长大

岁月的列车 不为谁 停下

命运的站台 悲欢离合 都是刹那

人像雪花一样 飞很高 又融化

世间的苦啊 爱要离散雨要下

世间的甜啊 走多远都记得回家”

        一首《人世间》，陪我度过了第一次死别的经历，却也让我明白了太多人生的真谛，让我找到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并且，如今的我，愿意为了自己觉得珍贵的东西去付出和牺牲，再多苦和委屈我也觉得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