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师把这个情况告诉了晓梦,她会被判处二年有期徒刑,然后很快会被送往监狱服刑。
晓梦之前已经预感到这个结局,一百万对她的父母来说几乎是天文数字,但是人总愿抱有奢望,侥幸地期待着奇迹的发生,看来没有任何奇迹。
晓梦听律师说完心里开始崩溃,但在律师面前她拼命地抑制住自己内心的绝望和悲伤,她埋下头闭上眼睛,把泪水全部憋了回去,晓梦对这个结局什么也没说,也什么都没有再问,她和律师李就那样缄默地坐了一会儿。
律师李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已经没有意义,他的任务也到此结束了。
开庭的时候,大齐见到了晓梦,他已经有差不多一年多没有看到自己的亲闺女了。
看到晓梦的刹那,大齐的心流血了,撕裂一般的疼,大齐这样麻木的人似乎从来没有过这种感受。
他几乎快认不出自己的孩子了,晓梦美丽的长发剪成了齐耳的短发,曾经丰满、圆润嫩的能掐出水来的小脸蛋现在变得面黄肌瘦,整个人瘦弱不堪,一阵风刮来好像就能把她吹倒,最可怕的是晓梦那双眼睛,那眼睛里没有一丝神彩,全部是冷冰冰的空洞,它们看到大齐和云子完全没有见到父母的激动和惊喜,也没有对自己惹祸上身给父母添了这么大麻烦的愧疚,那是一种全然的冷漠、麻木和绝望。
云子当庭就哭了,哭得稀里哗啦,这个母亲已经有快十年没有见到自己的女儿了,第一次见居然是这种场合。
大齐此时被如此强烈的触动了,他可怜晓梦,心疼晓梦,他第一次认识到了自己的无能和无助,他恨自己无能,恨自己没钱而没能耐把自己的女儿从痛苦的看守所里解救出来。
宣判结束,晓梦被带走了,从大齐的面前被带走了,从大齐的身边走过时晓梦目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大齐的眼泪刷地涌了上来,这个一米八十多的汉子流泪了。
此时,这一家三口人的心情都相当复杂。
大齐回来之后很沉伦,大病了一场,自从他和思静借钱思静回绝了他之后,他再也没与思静联系过。
思静觉得大齐一定是生她的气了,她现在和大齐之间除了尴尬还是尴尬,大齐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头,思静也不知道怎么再和大齐往下走,他们都不知道怎样打破借钱这件敏感而又伤情的这个僵局。
果不出思静的预料,两人因为借钱的事真的走不下去了。大齐无声地扼S了他和思静之间本就岌岌可危的那点脆弱的情感,而让他们的关系走到了终点。这是大齐的本性使然,谁也不能怪。
晓梦之前在看守所属于犯罪嫌疑人,一经法院判决后就成了名副其实的犯人,已经判刑的人在看守所叫“已决犯”,是不能和没有判刑的犯罪嫌疑人关在一间号子的,看守所每月送一批“已决犯”去监狱。
晓梦被送进了监狱。她现在已经无所谓在哪里,哪里不过都是在熬时间,熬日子,熬到最后的那一刻她才能重获自由。
监狱有一个新收中队,所有的新收犯人都要先到这个中队接受三个月的新收教育和新收训练,因为犯人是需要进行劳动改造的,每个犯人都有劳动考核指标,是有任务数的,这个任务数对新手来说很难完成,所以要经过三个月的培训,在这三个月里她们的任务数是老犯人的百分之六十。
晓梦刚进去时干的活是打毛衣。现在城里会打毛衣的女孩子凤毛麟角,晓梦之前连打毛衣的针都没摸过,那两根针拿在她的手里怎么也不听她使唤,总是打架,两只手比脚还笨,大冷天的把晓梦急出了一脑袋瓜子汗,监狱里面管理非常严格,不会做、做不好那就通宵达旦地做,无论如何都要完成指标,晓梦入监狱的第一周几乎每天都是做到快天亮了才织完,每天只睡一两个小时,新人要求两天完成一件,而老犯人一天一件。
晓梦简直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有打毛衣打的这么快的人,看来重压之下必有奇迹,三个月以后,晓梦已经驾轻就熟毫不费力地达标了,并且大部分新人都能达到这个水平,晓梦再一次惊异于人类的伟大潜能。
晓梦感觉监狱的条件比看守所好了一些,至少有床睡,而且伙食每顿是一个菜,星期天会加一个菜,一般都是素菜里面加点肉丝,如果是大白菜之类的全素菜,还会有一个汤,当然菜的品种就是那么几样,因为是大锅菜,味道就别指望了,即便这样,晓梦已经非常依足了,虽然监舍里的人每天都在嚷着饭菜难吃。
监狱的干警比看守所的管教素质相对好像也高一些,没那么凶,环境也不那么乱,大概最主要的是晓梦终于逃脱了那个可恶的胖女警的魔爪。
监狱里有一个小超市,犯人可以每月去买一次东西,关在里面的犯人每个月都会有家属来探视,然后在规定的卡里存一些钱,去超市买些东西改善一下日常生活,让她们在监狱里面的日子能好过一些。
这是每个犯人梦寐以求的事情,但是晓梦从来不敢奢望,晓梦不敢管父母要钱,父母到现在也没有来看她,也没给她汇钱,上次律师带过来两千块钱,晓梦一直不敢花,除了牙膏这些必需品必买之外,她几乎连袋方便面都不舍得买,这里一袋方便面要十几块钱,一根火腿肠也要十几块,晓梦对这些东西的渴望只能默默地忍住往下咽口水。
监狱夏令时是每天五点起床,冬令时则六点起床。起床后必须先叠好被子,要像部队里面一样叠成标准的“豆腐块”,然后坐在板凳上等待干警来“开封”,也就是开监室的门。
门打开之后犯人们放出去洗漱,上厕所,再回到监室吃早饭,所有的事情必须在一个小时之内完成。
然后开始做工。
打毛衣这样的活说起来是最苦的,因为不需要工具。工具指的是像针、剪子或者刀之类的利器,毛衣针是竹子做的,所以不算。
监狱里对于工具的管理是非常严格的,管教一再地教导大家:工具就是你们的生命,人在工具必须在,人不在工具也要在。晓梦起初不明白为什么会对工具这么紧张,后来才知道,是防止犯人自S自残,监狱里有很多犯人无法承受身体的高度透支和精神上的重重压力可能会企图自S。
如果有人自S成功,一个中队的人全年的劳动指标就会全部作废。关在监狱里面的这些苦行犯每天关心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这个劳动指标,超额完成劳动指标能给犯人带来减刑,而减刑是大家在监狱里的唯一盼望,犯人们拼死拼活、苦苦熬下去的支撑就是这些劳动指标,试想想这个指标对于一个犯人来说有多重要,所以在这里一个人的自S不是让大家心痛,更多的是让人愤怒,大家群起而攻之,所以犯人之间会主动相互监管,管教们对工具也会特殊重点看管,防止犯人自S,这和管教们的自身利益也直接挂钩。
有工具的活,晚上值班队长是要来收工具的,至于几点收要看活的数量还有值班干警的心情,但是像晓梦这样打毛衣的活就没人管了,你愿意打到几点就打到几点。
晚上睡觉监舍里是不许关灯的,所以大家为了能超额完成指标很多都是通宵达旦地做,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能多做一点,只有产量超过别人才更有可能争取减刑。
监狱里有专门管生产的干警在外面接活儿,当然大部分是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手工活,活很杂,有手工活,也有机器活,手工活大部分是打毛衣、钉扣子、绣花、做纸袋、折信封之类的,机器活就是踩缝纫机了。
有个犯人也是大学生,她和晓梦关在一个监室,因为同命相连,晓梦不禁对她有点惺惺相惜,可是不管晓梦怎么手把手地教她,她都是全监室甚至全小组干活最慢的一个,当天的指标只要有一个人没完成,全监室的人便都不能睡觉,因为第二天管教会来收活。她天天拖大家的后腿,大家都得帮她忙活,有几个脾气暴躁的女犯嘴里便一直不干不净地骂她,她实在受不了了,当天晚上趁大家都睡下后,用一根磨过的牙刷柄割了脉,也许是她磨的那个牙刷柄不够锋利,又或是她下手的时候感到太痛而产生了犹豫,她所幸没有S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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