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泉寺
我老家的门前有一条小河。
小河没有名字。它是从龙泉寺二女泉里流淌出来的。龙泉寺离我家也就一千多米吧,它流出來之后,到了南门,拐了一个弯,然后就顺直流到我的家门口了。再然后它一路奔跑着,到达新建五路的路口,就一头扎到人们为它修建的地下河道里了。沿着地下河道,它穿过新建二路的一部分,再穿过个整个的的新建一路,投入到孝妇河的怀抱,在孝妇河的带领下,再与其它的什么河汇集,一齐浩浩荡荡,向大海奔去。
很难想象,老家门前这条无名的小河,它最终的目标,是那遥远的大海。
我记事起,小河已经修缮的很规则了,河壁河床都是青石垒砌铺就,一米多深,两米多宽。小河边上的人家,出入都有水泥扳搭建的简易小挢。但,我听奶奶说,它先前可不这样,先前,它自由散漫,它甚至从我家莱园里流过,灌溉着我家的几亩园子。出了园子,它沿着城墙,无拘无束地流去。
它清澈,冰凉,甘甜。我是喝着它的水长大的 。
清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先是听到近处住户各家吱吱嗄嗄的开门声,人们彼此间的应答声,然后就是铁制水桶与河沿的摩擦碰撞声:人们开始从河里汲水,挑回家,注满家里的水缸,一天的生活开始了。
挑水结束后,前街后巷的大闺女,小媳妇,老太太们,纷纷端着盆,提着桶,拿着搓板,从各家出来,开始在河里洗衣服了,小河的两边霎时就热闹了起来。各种家长里短的信息,在此汇集,并由此传播开去。
挑水食用必须赶早,而洗衣必须等待挑水结束之后,人们严格地遵守着这个约定。如果错过了时间,吃水就要到南门去挑了。
南门的拐弯处,是小河的上游,人们在此设置了一木制小坝,把水拦起来,专供白天在此挑水食用,小河流经到此,绝没有半点污染。由于水位在这里升高了,它平静的如同一面镜子,几乎看不到水的流动。也只有在这里,才能一睹它的芳容:一汪碧水,清澈见底,象琼浆,又象玉液,河壁上挂满的青苔,一起一伏,似乎能听到它们均匀的呼吸声,青灵灵的水草,犹如美少女一般,在水中翩翩起舞,溢出坝外的水流,仿佛像飘出一面面的绸缎,年少的我,常常趴在河沿边上,看水里的故事⋯
小河给我们带来了许多乐趣。我们常常用一块玻璃,沿河逆流而上,逆流中的玻璃,观察水下特别清楚:以此来寻找人们洗衣时,丢落的硬币,纽扣,钥匙等等。每每总有收获。纽扣补自己衣服之缺,钥匙也是极好的玩具。最开心的就是拣到了硬币,如拣到面额五分的硬币,就像中了大奖。把它们积攒起来,五分钱就能到文化宫看一场电影,二分钱就能买一枝冰棍。冰棍决不能自己享用,好朋友们肯定要沾沾光,每人咬上一小口。也有上次曾咬了别人一口的,这次要还上,不过递与的时候,手指要拤着其上次所咬的刻度,往往对方会趁不备,猛一口,又增大了刻度。一般的朋友,就只是吸吮一下了,这也是规则,不过,这时候,速度要快,决不让冰棍在他们的嘴里,停留太长的时间。童年的夏天,一支二分钱的冰棍,会带来多少的乐趣啊!
还有,夏天,最盼望的是舅舅的到来。因为夏天舅舅来我们家,经常带的是一个大西瓜。西瓜绝不能马上吃的,必须放到河里浸泡,常常是大人们在院子里的大槐树下喝茶聊天,我们就忙活开了。先把西瓜装进塑料网兜里,再在网兜上拴上绳子,把西瓜浸在河里,我们则拉着绳子,在河边等待。一会儿跑进去问,行了吧?回答是不行,还要等。终于大人们发话,可以拔上来了。切开,急不可耐地咬一口,冰凉甘甜!大人们说,这就是冰镇西瓜!
若干年后,龙泉寺里再也流不出水来了,小河干涸了,它曾经流过的地方,有了许多建筑物,它荡然无存,一点痕迹也没有了。有的,只是我童年的梦。
南门旧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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