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象

睡眼惺忪，忽见白发长者，忙起身行礼。

老先生笑道：窗非床矣，怎会倚窗而眠？

先生身后的丫头掩面而笑，我赧然回答道：不知怎的，方才正要读书，忽闻窗外传来婉转的鸟鸣，我趴窗探看，竟入了梦境。

老先生问道，你梦到什么了？

我叹了口气：喜悲交织的梦。我梦见一只美丽奇异的鸟飞到了我的身边，啭一声娇滴滴，煞是可人，却怎知吃完我撒的籼米，扑翅飞走了……

我讲述着梦境，随先生上了茶楼，先生没有再说话，只有脚下嘎吱嘎吱的木板与我回应。

先生与我对面坐下，丫头沏好了茶。茶具的缝隙里溢出热气，翻滚如窗外飘渺的云雾。

老先生抚须问道：“梦里的你感觉幸福？”

答：“对。”

再问：“梦里的你悲戚么？”

答：“是。”

长者听罢，微笑，眯眼品茶。

“先生可否为我解梦？”

“何必呢？”老先生回答道：“你只是入了院中的一个幻象，而院中之幻象千千万，俱是会扰乱心境。执著一二，毫无意义。”

先生挥手一扇，茶杯溢出的云雾瞬间消散了。

见我依然心事重重，老先生叹了口气：

“你来这儿多久了？”

“不记得，只知道院内腊梅香已经醉人五次。”

先生点头道：“尘世一年，院中一季。院中四季一载，你来这儿已有五个半年头了。我觉得现在你应该去外面闯闯，磨练之后方能清净根尘，放得下。”

低头看茶杯中再次袅袅，我没有说话。

“院外，你会经历各种悲喜，遇到各种难事，让你措手不及，但是你必须经历，它们不是幻象，不要指望醒来逃脱煎熬。晨诵之孩童，被窗外婉转的鸟鸣吸引，再正常不过，但一定要记得回来。等你再来的时候，就会发现，一切都是幻象，再也不会因为它们扰乱心境……”

老先生的声音越来越远，我抬头看时，先生和丫头已经不见了，茶楼上只剩我孤零零一个人，莫非他们也是幻象？

这已经不重要了，我抿了一口茶，踏出了院子。 我知道，院外的世界，没有幻像，而它本身，又何尝不是一个永不完结的梦境？

同是清醒梦中人，我能做的，唯有诫己劝君：莫为鸟鸣，扰乱心境。莫为悲喜，耽搁修行。

 宫守航《幻象》2015-02-27 01:41